等惜玉上香完毕,黄金荣将陈三林、金九龄和丁顺华等人叫到一起:“我们这样这样行动……”就这样,他们各自行动起来。
一天,惜玉坐在妓院里喝茶,突然外面进来一个风流潇洒的小伙子,他手中拿着扇子,眼睛微微向上挑,目光紧紧地盯着门牌上的匾额。惜玉马上动容起来。那青年漫步到惜玉面前,对他大献殷勤。惜玉问他是什么人家,他朗声道:“我是一个‘小开’,我父亲有几家工厂,现在生意已经做到国外了。”“小开”是上海话,指的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惜玉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牵住他的手:“公子,我们里面说话。”此时的惜玉感觉像仙女一样,因为她想到在红庙里的上上签果然显灵了。
两人缠绵了几天,惜玉忍不住了:“公子,我们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得有一个长久计划才是。”公子想了想道:“好吧!我拿钱把你赎出去,到我家好好过日子。”惜玉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倒在他怀里。
两天之后,公子当着惜玉的面对老鸨说:“我给你钱,让惜玉跟我走。”老鸨看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元,脱口就道:“好吧!你带她走!有钱就行了。”惜玉马上拿起行李和自己平时积攒的一大箱金银珠宝,随着公子就出去了。
两人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找了个旅馆先住下,快快活活地过了一星期。第八天,公子抱着惜玉道:“美人,我们在外面玩,怎么能带这么多金银珠宝呢?我非常担心有窃贼。不如给我,我让我父亲锁进保险柜里,怎么样?”惜玉听到这里,轻笑道:“好的,我把钥匙也交给你,你快快去吧!”说完,她就从脖子上将钥匙取下,交给公子。
惜玉在房间里坐等公子回来,但是等了半天,她依然没有听到风吹草动。惜玉开始焦灼,在房里来回走动。到傍晚时分,外面走进一个伙计,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客官,男主人有事回去了,房钱得您付了。”惜玉顿时失望至极,面色发青。付账之后,她忍不住失落和悲伤,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事后,那公子匆匆忙忙地跑到黄金荣处:“黄老板,珠宝全部拿到,请过目。”黄金荣将地上的箱子打开,冷冷地笑道:“顾玉书,你做得很漂亮。”一边说,他一边从箱子里拿出一条玛瑙项链放在顾玉书的手上:“拿去吧!找个相好的,送给她。”顾玉书拿着项链,慢慢地站起来,然后转身出门。一桩买卖就这样完成了。
几天之后,南京路的一座大厦屋檐下,黄金荣看到一具女人的尸体,走近一看,原来是惜玉,在她半睁半闭的眼睛下面,是一只紧紧攥着上上签的右手。黄金荣轻轻地在她脸上拂了一下,故作姿态地道:“保护现场,查查这女人的来路。”此时,黄金荣仍然不动声色,好像与此事绝无关联。
这桩买卖做过,黄金荣觉得不谗不痒,胃口却变得越来越大。上海普通人的生活已经勾不起他强烈的热情。就是这平淡的日子,又让黄金荣有了一次不一般的经历,它不是打架斗殴,不是尔虞我诈,而是参加了西洋人的西餐舞会。
1900年6月19日下午3点半,法租界黄公馆内,和往常一样平静。但是,随着几个身着西装、打领带、戴毡帽的男女进去之后,黄公馆就变得异常热闹起来。原来,黄金荣一家正在接受西洋人文化礼仪的教育。这为的是明天去参加一个洋人上流社会举行的舞会。
前一天,黄金荣正跷着二郎腿,左手托着后脑勺,左手在桌上不停地弹动时,他的顶头上司石维也总监轻步走进他的办公室:“黄探长,明天是我们庆祝八国联军顺利攻占天津的日子,我们要举行一个盛大的庆祝舞会,我们决定请你参加。”黄金荣看着一份制作精致的请柬,然后拿在手上:“好的,在下一定到。”总监又道:“到时候参加宴会的有法国领事、公董局的总办,还有从法国情报部门刚刚过来的贝当少校,都是些头面人物,席间都要吃西餐,用刀叉,所以你也要穿正规的西装。”黄金荣听了,连连点头。
眼看参加舞会的时间就要到了,黄金荣从来没有穿过洋装,也没有用过刀叉吃饭。他怕有伤大雅,于是请来小后生给他上课,教他如何行洋人礼仪,如何用刀叉吃饭。本来是劲头十足的,但上起课来才知道,黄金荣不习惯到想大喊大叫,但他还是忍住不发火。毕竟,这是他顶头上司交给他的“任务”。
说到如何吃西餐时,黄金荣顿时烦躁不安。“餐巾是不能随便放的,它只能放在膝盖上。上菜之后,刀叉不能随便玩弄,这一点一定要切记。”黄金荣笑了:“我见刀就要见血,如今这样,不是在折腾我吗?”小后生又道:“第一道菜上来之后,要等别人先用你才能吃,别人向你敬酒时,你要站起来举杯,手腕向主人方向擎杯。喝一口之后,便可以用叉子叉菜。喝酒时,不能咂嘴唇,发出啧啧声。吃东西时,不能伸长脖子,不能用嘴巴迎,而要用叉子和勺子往嘴里送。”黄金荣急了:“奶奶的,喝酒就喝酒,吃饭就吃饭,搞这些规矩,我能吃饱吗?实在是活受罪。”
黄金荣听着讲课,摸着身上的西装,感觉像是坐牢一样。而里面,林桂生正在化妆打扮,准备在洋人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风骚。她的肥手被修饰得长长的,她的脸打扮起来也显得瘦削了许多。一直准备了五六个小时,黄金荣穿着西装,挽着桂生姐,直奔工部局宴会大厅。
车稳稳地停下,抬头一看,上面是五光十色的吊宫灯,蓝色主色调下闪烁着各种色彩,将整个大厅照得如梦幻国度一般,天鹅绒的蓝色帷幔下却也显出几分温馨的气息。在主人的招呼下,黄金荣夫妇进入了宴会厅。
听完祝酒词,喝下第一杯酒,各方发言之后,舞会正式开始了。那美妙的爵士乐慢慢响起后,舞池里的贵妇高男们互相搂着肩膀,轻松地旋转起来。“好一派迷人的景象啊!”林桂生情不自禁地默念着。过一会儿,黄金荣松松领带:“什么玩意儿,男人搂着女人转圈圈,还不如回家床上办事。”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半天不说话。
不多时,黄金荣在那里打瞌睡,林桂生马上提醒他:“醒醒,这样不礼貌。”黄金荣强忍着困意坐在那里,但他还是一个劲地打哈欠。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石维也总监走着细碎的步子,来到一位贵妇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然后又回到原处。只见那贵妇用脚尖走到舞池中央,提起裙摆,毫无拘束地跳起舞来。黄金荣心想:洋人点子真多,不说话,跪在地上求人跳舞,实在是让人受不了。看不到新鲜玩意儿,黄金荣又在打瞌睡了。
就在这时,音乐突然变化,那节奏感强烈的舞曲将地板震动得弹跳起来。紧接着,就是三十个赤身裸体的舞女在舞池里疯狂地跳动起来。黄金荣顿时眼前一亮,心想:这才是正格的洋玩意儿嘛。好看!好看!
只见一个舞女跳入座位,轻盈地拉着一位年轻士兵站起来,然后跳起舞来,猥亵的动作一个比一个入骨。士兵呆头呆脑的,临退场时给了那裸女好几个飞吻。
黄金荣站起来,馋得嘴角直流口水。林桂生看到他的馋样,很想出言讥讽。就在此时,突然有人附在黄金荣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眼睛大睁,然后就出去了。许久之后,有人对林桂生道:“黄探长已离开,接您的车在外面,您可以一个人先回去。”林桂生连连点头,但她心里在想:不知道又到哪里找女人去了,回去非找他算账不可。
第五节华丽转身回
正在看裸女跳舞时,黄金荣被石维也总监叫走。他一头雾水,心中直想发火:什么事这么重要?想看看美女的奶子都不让人安生。他挠挠头,然后正正衣冠,面无表情地推开总监办公室大门,挺直腰板:“总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总监神情非常凝重,走到黄金荣面前:“黄探长,法租界昨天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地点在杜美路94号公寓。”黄金荣故作惊讶,连忙问道:“是法国人被杀了?”总监低下头,在黄金荣肩膀上拍了几下:“是啊!她是一个法国女人,今天我已经派了两个法籍探长前去调查。现在你也去侦查一下,我相信你的能力。”
黄金荣听到这里,马上一个立正,大声地道:“遵命,保证完成任务。”说完,他就转身出门。等他关上门出来,不禁嘀咕道:“事情真多,难道老子就真没有看女人的艳福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招呼手下人,全部往事发现场奔去。
黄金荣到杜美路94号时,已经有法籍探长在询问目击证人,但他们问得毫无进展,因为法医在里面,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黄金荣对他们说:“让我们去现场看看。”那外籍探长点点头,黄金荣一帮人等就进去了。法医拍完照就出来,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尸检情况。黄金荣在本子上认真地记录着。一个小时之后,黄金荣开始询问女佣人情况:“你是怎么发现你的女主人被杀死了的?”女佣人哭泣着道:“今天上午9点,我和往常一样,端着牛奶和蛋糕上楼给女主人送早餐。我敲了敲门,没有人答应,然后就自己推门进去。我一看,窗帘还没有拉开,房间里暗沉沉的。再看看女主人,她正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我走近看看,很是纳闷,睡时我给她盖的是羊毛毯,现在怎么变成鸭绒被子了?难道大热的天就不怕出汗吗?于是我轻轻地在女主人的额头上摸了一下,她的头竟然已经冰凉。我马上魂不附体,打开被子一看,她身上被捅了三刀,还有一把匕首死死地插在她的左胸口。”
黄金荣一边听一边凝神思考着,过一会儿才对那两个法籍探长说道:“这样吧:看看法医鉴定的结果,然后,我们再采取下一步行动。”说完,他就带着手下全部撤离了现场。
坐在巡捕房里,黄金荣认真地分析着情况:一方面,房屋没有被损坏的痕迹;另一方面,也没有失窃。很明显,这是有目的的杀人案件,而且凶手不是一般人,下手果断而精准,起码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根据女佣人介绍,这一家只有一个五十二岁的男主人和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剩下就是死者。根据黄金荣断案的经验来看: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男主人。可怕的是,男主人已经失踪。这就更能说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理了。
两天过去,巡捕房鉴别科的一份分析报告出来:死者身上匕首柄的指纹与男主人一样。黄金荣得到这份资料后断定:杀人的凶手就是男主人。黄金荣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给了石维也总监。他听完黄金荣等人的报告后,严肃地道:“我要求你们尽快破案。”说完,他就低头沉思,然后走到黄金荣面前,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就转身出去了。黄金荣心中一阵激动,他心想:长官器重我,但我压力太大了。想着,他就走出了办公室大门。
黄金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走出巡捕房,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变黑。他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当天参加洋人舞会的一幕:那裸女实在是太惹人爱了!想着想着,他就转弯上了另一条马路,绕了几圈,黄金荣来到姘头阿巧的闺房,准备好好地放松一把。
他躺在床上,一边摸着阿巧的身子,一边沉思着:在舞场上我他妈的谁都不如,长得又不好看,玩不到女人;我那丑夫人也是一样,根本上不了台面,丢我的脸。看来舞场不是我发挥热度的地方。我还是好好在捕房表现,破大案子了,什么女人都能睡。黄金荣马上为自己鼓起劲来:“对!那案子破了,灭灭洋探长的威风。”这么一说,阿巧出声了:“你在说什么啊?你要混洋女人了?”黄金荣不觉笑起来:“有你我还会找别人?我只是想着破案子罢了。”说完,他紧紧地将阿巧搂在怀里。
这天深夜,黄金荣把五六个包打听全部召集到齐,厉声说道:“他娘的,事情偏偏发生在法租界,洋人的命比我们精贵。你们得把网拉大,在全上海铺展开。”有个包打听苦笑道:“那人手不够啊!”黄金荣怒道:“他娘的,别的包打听哪儿去了?那帮小瘪三哪儿去了?难道还要我和小瘪三们一起,亲自在大街上排查?”包打听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黄金荣,他马上反应过来:“不管是谁,只要找到猎物,我一定有重赏。”听到这里,那帮人才舒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办事了,我去通知他们,在全上海滩日夜打探,不信他能跑出上海。”
黄金荣侦案有个特点,那就是喜欢暗地里“发动群众”,这次是关键案件,黄金荣自然亲自出面,好好地动员了巡捕房的手下和上海滩混世的所有兄弟。他们被黄金荣亲自指点之后,个个精神百倍,决定一干到底,绝不退缩。这次,黄金荣所有的人脉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