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已经开始混乱,有的人慌着要扶田氏,有的人又说不能扶,有的人跑去通知裴璋,有的人跑去通知裴瑾,还有的人,则是急慌慌的跑去禀报大总管王福年。
田氏躺在地上,血流不止,脸色苍白,又怕又痛之下涕泪交流,小腹中是千刀万剐的疼,可是这疼的,又何止是小腹呢!可是在疼之余,她又得忍着将小手指上的指甲咬下,再吞进肚里!
颜世宁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脑袋嗡的一下便空了,而等她看到窗外小径上穆贵妃朱氏等人正匆忙赶来时,乱极思静,心一下定了下来!
她们来得这般快!显然是有备而来!
证据确凿,有口难辨,她们是谋划已久的!看田氏那样子,这孩子是铁定保不住的,但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孩子来陷害她,颜世宁一时想不清楚也不去想,她现在要想的就是后果!
她在茶中下毒谋害皇嗣,裴瑾必受累,到时候延帝一怒,他们苦心经营的一切就都完了!
完了!完了!怎么可以完了呢!
她捏紧拳头,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这时,边上的小司已经检查完了田氏喝的杯子里的茶,她走到颜世宁跟前道:“是极强的堕胎药!”
堕胎药?颜世宁闻言,心一凛,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可是这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颜世宁心颤了,而当她看到穆贵妃等人快要走到门口之时,她一咬牙,转身走到桌边,端起田氏刚才喝过的杯子,将里面剩了一半的茶倒在了自己喝过的杯子里,然后又自己喝了一口。
小司见状,惊呼:“王妃!”
颜世宁看着穆贵妃等人跨门而进,拉着小司的手沉声道:“我只喝了一点不会出事!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给我催生!”
“催生!”小司一向淡然的脸上终于有了惊慌。
茶里的药显然是很剧烈的,颜世宁虽然喝了一点,但已感觉到了药性,她弯着腰捧着小腹,眼眶通红,目露狠意,“孩子已经八个多月了!可以的!”
说话间,穆贵妃等人已走了进来,朱氏也已经假装惊恐的呼喊了,颜世宁瞧见她们眉宇里的得意,恨得直发抖,然后一狠心,“哎呀”一声摔倒在地上,同时痛苦的叫道:“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说着又朝小司无声说道:“拜托你了!”
话音未落,眼角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滑落下来。
小司见状,瞬间领悟。王妃被陷害,后果难以想象,那么现在,就要趁早洗脱罪名?可是证据确凿如何洗刷?只有一起受害!
一个流产!一个早产!都是被人所害!
而那堕胎药里有易滑胎的药,早前王妃无聊之时便跟她一起研究过医药,她定是想到了,所以喝了一口催产!
胎儿八个月了!八个月基本都长齐全了!可是不等瓜熟蒂落就催产,怎么都是一个悬!
可是不这么做的话,怎么能化险为夷呢!
一切都来势汹汹,一切都防不胜防,小司在瞬间将所有的一切都分析个遍,而后嘴一抿,脸一沉,扫却所有惊恐,换上全部镇定,趁着新一波的混乱还没开始,赶紧蹲下身去扶颜世宁,同时,迅速的拔下头上的钗子,划向自己的胳膊,等血出来后又抹向颜世宁的内裙。
“啊!王妃出血了!”小司边喊着,手指已麻利的按下了颜世宁好几个穴道,并且取出随身携带的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两个王妃一个接一个的倒地,在场所有人都慌乱的不成样子,穆贵妃跟朱氏始料未及,目光中也浮现出了惊疑。
小司却一心扑在颜世宁身上,一边摸脉诊断,一边又沾血布疑,见差不多了,才惊呼道:“不好了!我家王妃要生了!”
门内,小司全神贯注的在给颜世宁接生,宫里的产婆自诩经验丰富,可是看着这么个小姑娘熟练冷静的样子,竟有些插不上手,所以她只能在边上攥紧了手对着颜世宁道:“九王妃,您再使点力!再使点力!”
而当她看到颜世宁下面开始流血时,不由开始惊慌。边上小宫女见着这阵势,也是吓破了胆,手中的盆咣当掉下,“啊!王妃出血了!出血了!”
颜世宁本来就早产,众人的弦都紧绷着,再听着这声声惊呼,都是面色大骇!
小司见她们吵得不成样子,怒道:“你们再吵都给滚出去!”说着又对咬着巾帕满头是汗的颜世宁道,“王妃!你再使点劲!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颜世宁看着小司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泪水滚滚低落,而当又一拨刮骨割肉般的疼痛袭来时,她的牙齿又狠狠的咬住巾帕,双拳又紧紧的握住了。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嵌入掌心,破了皮,溢了血,可她却丝毫不觉。
她张大眼睛看着床顶,泪流满面,“孩子!你要坚持住!”
血水被一盆一盆端出来,裴瑾看着,只觉触目惊心。最后他再忍不住,一把抓住出来的宫女,喝道:“里面到底怎么回事!王妃要不要紧!”
宫女抬头见一向温和的九王爷凶神恶煞两眼通红,吓得不轻,哆嗦着道:“奴婢也不知道……。”
裴瑾见问不出什么,急的浑身发抖,恨不能立刻冲进去看个究竟。
刚才他被人拉着说话,再回头时却不见了颜世宁,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却又听得宫人前来汇报,说王妃出事了!大惊之下他连忙赶去,却见延帝跟裴璋也匆匆往着同一个方向走去。这么一来,裴瑾就更是焦急了!
而等赶到偏殿的时候,看到满地的血时,他只觉整个人都要疯了,听闻那些血是七王侧妃时才稍稍安心,可是听说颜世宁要早产时,还没落稳妥的心又揪紧着提到了喉咙口!
八个多月的身孕,平常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早产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颜世宁在这边生产,田氏也在隔壁生产,只是她生出来的却是个死胎。
当她看到自己的孩子小脸乌青了然无息之时,心碎绝望之下,嚎啕大哭。
凄厉的哭声惊扰了在外边等待着的延帝,他站起身,对着正走出来的稳婆厉声道:“怎么回事!孩子怎么样!”
稳婆老泪纵横,跪地道:“陛下请节哀。”
轰隆隆,外边响起了一道春雷,却在延帝的头顶劈了个响亮,他似乎不敢相信的喃喃道:“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都九个月了!马上就要出生了!怎么就没了!怎么可以就没了!
其余人听着这句话,各自都作出了反应。裴璋颓然坐在地方,掩面抽泣;穆贵妃脸色惨白,也是泪流不止,朱氏则是离了魂似的喃喃道:“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
就在众人都“心碎”之时,颜世宁的产房内突然传出了婴孩的啼哭声,不洪亮,却也不虚弱。
裴瑾一听,整个人都震了起来。
稳婆抱着孩子走出来,满脸喜色的道:“恭喜陛下,恭喜王爷,是个小子。”
裴瑾哪有心思管孩子是男是女,他看都不看襁褓里的婴孩一眼,只急着问道:“王妃怎样!她要不要紧!”
稳婆忙回道:“王妃失了点血,有点虚弱……。”
裴瑾一听,心又提起了,见帘幔被卷起,推开稳婆就冲了进去。
颜世宁躺在床榻上,浑身都湿透了,青丝贴着额头,凌乱之极,见着裴瑾进来,想要笑,眼泪却先淌下来了,“裴瑾……。”
裴瑾连忙握住她伸出来的手,眼眶也红了,“世宁。”
夫妻二人还来不及多说一句,外边已传来田氏凄厉的喊声,“颜世宁!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你害了我的儿子!我要杀了你!”
颜世宁一听,整个人都不安起来,她握紧裴瑾的手,道:“这是他们陷害!要小心!”
裴瑾不知其详,但见颜世宁一脸紧张神情,心知一切大不妙。
延帝在外边,得知一个孙儿夭折正悲痛不已,又听得一个孙儿顺利产下,暗叹皇天保佑,而在这悲喜交加之际,又听得田氏这么一喊,想起了其中蹊跷,便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氏的丫鬟已跪下哭道:“奴婢也不知,听命去拿薄荷膏,回来时就见我们家主子倒在地上,全是血……听着……听着好像是九王妃在她茶了下了药……。”
该丫鬟全然不知情,说的也都是她的所见所闻,而其恐惧慌乱也是再真不过。
“药?什么药!”延帝闻言,大惊失色,而后命人快速查探。
一查之下,侍卫回报道:“九王妃跟七王侧妃所饮的茶杯里皆有堕胎药!”
延帝骇然,“谁下的药!给我狠狠查!当时是谁在这殿里!又是谁砌的茶!”
当时在场的宫人跪了一地,哭道:“奴婢冤枉啊!”
侍卫忙道:“回陛下,这药别处皆没有,只在这两个茶杯中有,而殿内杯子众多,独独这两只才有……可见,是当时在屋内的人所下,若不然,不会如此巧合!”
这话一说,所有的嫌疑就落回了当时在屋中的三个人身上。而三人之中,两人有事,只一人无恙,于是小司便成了最大的嫌弃!
听见外边在逼问小司,颜世宁躺不住了,她挣扎着起身,走到外边,跪在小司身边,道:“父皇!小司与我情同姐妹,刚才更是拼命为臣媳接生!如她要害我,刚才就可以施以手段将孩子弄死了!”
刚才审查,裴瑾不好在屋内陪伴便走了出来,此时见颜世宁刚艰难生产完又跑出来还跪倒在地,心疼的无以加复!可是在此时此刻他也不能阻拦,唯有一同跪下!
颜世宁的话极有道理,延帝皱眉。不是小司,那又是何人。
穆贵妃见事态未能顺利发展,有些着急,此时也顾不得分寸,抹泪道:“不会是她又会是谁!这屋子当时可就你们三人!”
裴璋见母妃开口,也站起身厉声道:“那茶可是你让人端给秀真的,不是这丫鬟就是你!你说你为何要害我的孩子!”
说着一把朝延帝跪下,哭道:“父皇,你要给儿臣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