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冷冷的看着她,继续道:“颜世静,是不是骗人口说无凭!”说着,又向延帝道,“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给我写信,如若父皇不信儿臣说的话,可以命人将那些信取出一看!上面写的那些龌龊****的话,威胁的话,父皇都可以看看!颜世静,你就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你真的该死!”
颜世静浑身僵硬了,气血都冻结了,半晌后,她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
“不!”
“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他骗人的!他骗人的!我没有恬不知耻!我没有胆大包天!是我娘让我这么做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太子哥哥,你说你喜欢我的!你很小的时候就说你喜欢我的!你现在怎么可以骗人呢!怎么可以骗人呢!”
“啊!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啊!”
一声声哭喊声在宫殿里盘旋,凄厉而悲惨。
颜世静崩溃到了极点,疯了!
延帝看着她在庭中哭嚎乱舞,心乱如麻,这大好的日子却生生变成了这样的局面!眼看着她更加疯癫逮着人就哭,延帝强压住逆流的气血,沉痛而又无情的道:“还不将她拖出去!”
哭嚎声渐渐远去,只是那绝望的吼声在盘旋在耳边。
就在众人以为该要散去的时候,突然间,太子又开口了。
“父皇,是儿臣不孝,令父皇被骗,让皇族蒙羞!恳请父皇废除儿臣太子之位!儿臣愿去皇陵,伺奉先祖!”
顿时,全场哗然。
皇后震惊。
穆贵妃本以为这次不能尽兴而归了,谁想到峰回路转至此,惊喜之色难掩。
“你说什么!”延帝似是未听清般,难以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裴琳脊背始终挺直,面无表情,只冷酷又漠然的重复道:“儿臣有辱皇恩,请父皇废除儿臣太子之位!”
“噗!”体内汹涌的气血再难抑制,延帝忍了半天的一口血,终于喷了出来。
“陛下!”
“陛下!”
全场又乱。
太子的大喜之日,上演了一场闹剧。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封了口,只是在坐着马车离开时,每个人的眼神里都藏着这样那样值得玩味的情绪。
颜世宁坐在马车里,靠着裴瑾身上,目视前方,手心冰凉。颜世静疯狂着被拖出去的那一幕在脑海里久久盘旋不肯消散,还有那凄厉绝望的声响也一直缠绕在耳畔。
她会怎样呢?
她的结局会怎样呢?
颜世宁突然不敢想。
裴瑾看她出神的样子,也猜出了她的心思,只是一时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紧紧的抱着她,又握住她的手。
“裴瑾,你说她会怎样呢?”半晌后,颜世宁问出了口。
裴瑾沉默片刻,道:“本来她会死,不过现在,应该就这么疯着吧。”
颜世宁心里凉了。
“裴瑾,我是不是太残忍了。”半晌后,她痛苦的说道。
裴瑾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世宁,既然做了,就不要再想对错。你要知道,她得到这样的下场,并不全怪你。”
颜世宁想着皇后和太子说变就变的脸,心里更加冷了,“裴瑾,太黑暗了!”
裴瑾无奈一笑,“宫里,就是这么可怕的。”
说完,他目光落在窗外的高墙之上,心想:世宁,你的心还不够狠啊!
不过,这样就好。
颜世静被宫人送回相府时,相府仍在一派喜庆之中,而当花轿被送回来后,所有人都觉得不正常了,等到臭气熏天的颜世静又哭又笑的跑出来,众人脸上的表情真是难以形容了。
“这是怎么了?”颜正看着手舞足蹈的颜世静,紧张的问着宫人。
宫人冷冷一笑,以一种看着死人般的目光看了颜正一眼,然后道:“颜大人,在家候着吧!”说着,甩袖走了。
相府的婚宴就此也黄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颜世静傻傻说不清楚,颜正跟康华郡主便忙另人前去宫里打听,而当他们知道事情经过的时候,都是被雷劈了般的惊呆了。
康华郡主看着自己寄了毕生期望的女儿被毁如此,只觉整个世界崩塌了,而当她知道这一切还得拜她一向亲近的姨姐跟外甥所赐时,更是觉得万念俱灰。
为了保住自己,竟出卖至此!康华郡主仿若感到两把刀狠狠的捅在了自己的心窝上,真是又恨又疼,又气又急!
“好!好!”康华郡主脸色惨白,已说不出话来。
颜正却再顾不得表面斯文,反手就是一个巴掌,“你个贱人!看你干的好事!假孕骗婚!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这是欺君的大罪啊!这是要株连九族的啊!”
康华郡主挨了这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你敢打我!”
颜正恨得牙痒痒,“我真想杀了你!你都要把我给害死了!”
康华郡主回神了,复又挺起了背扬起了头,笑了,“是呀,那又怎样!你会死,我会死,我们一起死!”
颜正看着她狂热的表情,被震住了,半晌后愤然甩袖,“要死你一个人去死,我不会陪你的!”
看着颜正离开,康华郡主脸沉了下来。
当天夜里,一辆马车停在相府后院,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被搀着进了相府。
康华郡主刚哄完闹腾了半天的颜世静入睡,就听到门被敲响,开门一看,怔住了。
“康华,事情闹成这样谁都不想看到,如今陛下身体出恙暂且无暇管顾此事,等到他好时,只怕会大动干戈。我知道此事不是你一人而为,但为了保住我家族势力,必须有一人承担起全部。孩子,为难你了。”
来人说完这话,趁夜色而来,又趁夜色而去,只在桌上,留下了一个小瓶。
康华郡主颤着手拿起瓶子,颓然坐倒在椅子里,脸上高傲的表情不复存在。
延帝病了,两年前他曾大病一场,后来服用药物又注意修养,身子倒也没再出什么毛病,谁曾想,十月初六那日吐了一口血后,他就一病不起,这可急煞了所有人。
其中最为着急的自然是穆贵妃跟七王了。您老人家要驾崩,好歹也先答应了老十的要求再驾崩啊,您要现在就驾崩了,那这皇位不还是老十的么!这怎么行呢!您要现在不赶着驾崩,那就赶紧好起来,该废的废,该杀的杀,该罚的罚!虽然这次没能扳倒皇后,但怎么着也得扒下她一层皮!不过你要真不醒了,咱也得做好了准备!
当然,也有人是盼望着延帝病得越严重越好,最后神志不清一命呜呼,这样太子也就能顺利即位了!即了位,就算七王他们造反,那也是不在一个理字上,到时候登高一呼,非得将他们一收拾的一干而净!
一时之间,京城之下暗潮更加汹涌。
自然,还有一些人,无动于衷,只是袖手旁观。
而随着延帝大病,十月初六那日发生的事也就此搁浅。颜世静被拘在相府,整日疯癫,忽然安静忽然大笑,让人看着都害怕。康华郡主待在偏院,闭门不出,谁也不见。颜正久等不到上面旨意下来,只能抱病在家不去上朝,然后盘算着到底该怎么才能躲过此劫!
官是保不住了,但好歹也要保住命啊!
他过得犹如惊弓之鸟,既盼着那箭射出,又害怕那箭射出。
所有的人都在等,等着延帝醒来。
“你说陛下什么时候会醒?还会不会醒?”贤王府里,颜世宁坐在院子里,问着正在看书的裴瑾。
“会的。”裴瑾回答的毫不犹豫。
“可是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我真的等不及了!”母仇一日未报,她一日不得安宁。
裴瑾撕了瓣橘子塞到她嘴里,一笑道:“放心吧,他很快就会醒的。”
颜世宁不信,“不是说他病的很重么?”
裴瑾眯了眯眼,缓缓道:“我那父皇是个极重脸面的人,这次当真皇亲贵族文武百官的面被重重煽了脸,一定是恨的发狂,想要杀了所有人!只不过,那些人他不能全杀了!别看皇后跟十弟将干系撇的那么清,但他哪能这么容易就信。可是就算他心知肚明,也只能配合着装糊涂,毕竟,当时那么多人呢,总不能让人看他堂堂一国之君被妻儿愚弄至此的笑话!可是呢,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呢,所以就只能装病。一来是平复怒火,二来是等着时间过去,大伙都不再那么热切的关注了,他再默默的将该收拾的人收拾了。你该知道,我的父皇很喜欢秋后算帐。”
“那他会怎么收拾呢?”颜世宁问道。
裴瑾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可惜还是什么,“既然在当时父皇表现出了相信皇后跟十弟说的话,那么之后,他也会装着相信一切真的只是颜世静母女所为。故而,相府一定是完了,而皇后那边,暂时还不会有事。”
“可惜了!”颜世宁有些不甘。
裴瑾笑道:“不用着急。我刚才说了,我那父皇极爱秋后算帐,所以就算这次不能因为假孕的事治了他们,也会寻别的由头。世宁,你等着吧,很快,太子就该被废了,太子一废,皇后的势力也就会渐渐被瓦解!”
颜世宁想到什么,抬头问道:“你说,太子主动要求被废,是真的不想坐上那位置了吗?”
裴瑾摇摇头,“其实整座皇宫里,我最看不透的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