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小女子愿意,怕大当家也受不起。毕竟,这北方八府张家的姑娘,不是普通人家能沾染的。”
漫不经心的神色,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的话语却恍如重若千斤。
惊的大当家脸色大骇,双手抱拳立刻在女子跟前揖下一礼,
“原来是大小姐到临,多有冒犯,小姐恕罪!”
“治罪就谈不上,毕竟这又不是在宫里。是吧。再说,本宫已经嫁作人妇,再唤小姐多有不适,还是叫夫人吧。”女子悠悠的答。
是的,眼前的女子,正是被太后遣送回宫的淑妃。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出的普陀寺,淑妃转头就上了碧华山的左峰,檀青峰。
檀青峰,位在碧华山左翼,山高且陡。但让它闻名于世的,是峰中有山贼出没。那群山寨自称绿林寨。
若想从檀青峰中过,不留下七成的财物孝敬绿林寨的众人,是休想渡过檀青峰的。因此,商贾路人都极少走檀青峰。有时候,檀青峰的山贼们也会去碧华山的主峰生事,但普陀寺的僧侣们个个武功高强,他们在普陀寺的高僧手下吃过不少亏。
渐渐的长了记性,不敢去惦记主峰。
因为绿林寨的大当家明胜在少年的时候曾落迹北方,得北方八府都督张庭喻相助。于是,与张家之间常有往来。后来,张家大小姐张敬淑进宫为妃之后,双方的往来更加的密切。
因而,明胜一听的来人抬出北方八府张家,立即就明白过来。从淑妃的话中,更是认出其身份,不敢造次,神色无比恭敬。
绿林寨众人见的他们的大当家如此神色,也猜出来人的身份不低。不敢再怠慢轻薄,纷纷站立起身,给淑妃行着道上的礼。
淑妃虽然在宫里很喜欢拿捏主子的做派,但在这里却是极其的识得大体,微微抬了抬手,算是受下众人的里。命众人无需多礼,
“大家伙无需多礼,都随意吧。本宫这次是有求于各位,受不得各位的大礼。”
当然知道她说的托辞,明胜不敢轻慢,接话就答,
“夫人尽管吩咐,在下在所不辞。”
“那请大当家借一步说话!”
“好,夫人请。”说着,明胜就领着淑妃走出大堂,拐入自己的房里,关上房门,又是恭恭敬敬的揖在淑妃跟前,
“夫人请吩咐。”
并不客气,淑妃直接开口,
“本宫想杀一个人。”
“谁?”
“于绯诗,当今皇帝的于嫔。”淑妃答。
“请夫人示下!”
“好。”点了点头,淑妃挪开几步,幽幽道,
“三日后,太后会带着前往普陀寺祈福的宫妃沿着碧华山主峰下山,返回宫里。本宫会命人在路上设下路障,你们趁机前往制造混乱,然后让人牵出于绯诗的车驾,将于绯诗带来檀青峰下的寒月山庄,本宫在那等候。记着,太后带去的侍卫众多,还有普陀寺的也会高僧相互,你们制造出混乱就好,将于绯诗带出就好。”
“是,小的明白,可是为何不当场解决了她,还要带到夫人跟前?”听明白淑妃的意思,明胜抱拳一礼。开口询问着话里的不解。
“因为,本宫一定要亲手杀了她,方能解本宫的心头之恨!”狠狠的潋过眸光,淑妃冷冷的答。
“是,小的定然不让夫人失望。”
淑妃走后,于绯诗的日子在天天吃斋念佛中,很快就挨到了回宫的那天。
山中的天气瞬息万变,早上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万里无云,到了中午时分,忽然间下起倾盆大雨。
漫天的雨气,恍如盛怒中的怒龙,张牙舞爪的,将世间万物笼罩在朦胧之中。
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行走在大雨当中,脚下的山路经过雨水的冲击,变得泥泞不堪。人走过后皆是一脚深一脚浅,更别说马蹄过后。
摇摇晃晃的,于绯诗坐在马车当中,听着窗外的雨声,心中忖度着慕婉送过来的消息。
如无意外,应该快到那个地点了。
毫不出于绯诗所料,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掀开帘子,于绯诗探头出去,询问着车外头的点红,
“怎么回事?”
点红忙忙伸头过来,答,
“好似是皇后娘娘的车驾卡住了,他们都在推呢。没事主子,你好生呆着。”
忽尔间想起慕婉信中所言,于绯诗略略的看过点红一眼,又是跟怀袖与点红道,
“这样的天,好生的麻烦。这样,你们快去前头帮忙推车。”
“可是,主子……”于绯诗一出此言,不仅点红,还有怀袖都觉得甚为意外。看着于绯诗,想说着什么。被于绯诗一口给堵回喉咙间去,
“没有什么可是,让你们去你们就快去。”
没有办法,点红跟怀袖只能点了点头,
“好吧。”说完,走入大雨中,朝着被陷住的车驾走去。
又是过了一会儿,乒乒乓乓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又传过来,其间还伴随着宫女的叫喊声。于绯诗再次掀开帘子,看到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黑衣人传入宫中队伍,跟随行的禁军侍卫刀剑厮杀起来。
鲜红的血染在雨水里,将泥土都染成一片耀眼的红。
就在混乱当中,于绯诗的车驾忽然发了狂一边冲出队伍,朝着僻静的小路奔去。
飞快的速度,颠簸的路程,使得于绯诗坐在车里都不安稳,摇摇晃晃的差点没有摔出车外来。
车外的那人肯定没有驾过车,于绯诗心里想着。又忍不住的庆幸,幸好将怀袖跟点红支开,不然只怕她们会有生命危险。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来。
由于惯性的作用,于绯诗死死的抓着窗檐的一角,整个在窝在马车车厢内的角落里。
倏然间一阵熏着雨意的凉风迎面扑来,挡在车厢外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一张蒙着黑色纱巾的身影闯入车厢内来,恶狠狠的道,
“下车!”
于绯诗自是不是,扭着窗沿的手越发的紧了。
不料,来人似乎并不懂得怜香惜玉,一把扯过于绯诗的手,将于绯诗扯下马车,扔了下去。
外面还下着雨,一跌下地,雨水打在于绯诗身上,将她的头发衣服全都打了湿。雨水顺着发梢流淌下来,淌在她脸上,好不狼狈。
整个人跌在雨里,堇色的衣裙沾在雨水跟泥合成的泥水里,一块块墨迹一样的纹印落在她的裙角。
见的于绯诗落地后,那人也从马车上跳下来,抓起于绯诗,径直的往眼前的宅里走。
拐过廊桥回廊,拐过亭台楼阁,在一出绣楼前,黑衣人带着于绯诗停下脚步。
一个模样俊秀的婢女,从楼里走了出来,看见黑衣人盈盈一笑,
“好汉回来啦,快请进,娘娘可是等急了呢。”
于绯诗定晴一看,模样端正的婢女,分明就是慕婉。
接着,黑衣人又是一把抓过于绯诗,老鹰拎小鸡一般,拎进绣楼。
这是一间女子的厢房,有着珠圆玉润的珠帘,点着甘苦芳凛的瑞脑香。红檀木软榻,榻上的女子美貌如花。
看清之后,于绯诗差点没在心里笑出生来。端着镇定与冷静,理了理身上被拉扯乱的衣服,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女子跟前,规规矩矩的行过一礼,
“妹妹见过姐姐。”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在眼前的淑妃看来,于绯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狼狈。
开心的咧开红唇笑出声来,淑妃洋溢着得意的神色,开口,
“如何,妹妹。姐姐都说了,这宫里头,靠的不是命。”
“姐姐说的,自然都是真理。”淡然一笑,于绯诗抬头直面着榻上的淑妃,清澈的眸底浮闪着淡淡的嘲讽。
“哼,就你这卑贱的出身,也敢痴心妄想。”冷冷一哼,淑妃眸底的不屑压过于绯诗眼底的嘲讽,淑妃的声音直泻着她的轻视,
“你以为买通一个满嘴胡言的道士,几个和尚就可以讨得太后欢心,就能让本宫万劫不复?还是你觉得,你自己编出来的谎言还当真就是你的命数?可笑,本宫倒想看看,如果你今天死了,还有没有你痴心妄想的万凰之命!”
“姐姐说的是。”眼中的嘲讽并未退去,尽管心中明白淑妃对自己早生杀意。于绯诗眼底还是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更加的镇定自若,
“这宫里头靠的都是手段,姐姐的手段,妹妹自是不能及。想想,连身份显赫的良妃都不是姐姐的对手。还有站在陛下心尖上的冷妃,姐姐都敢肆无忌惮的下手,姐姐怎么会万劫不复,姐姐自然是无所畏惧的。”
“你……”还真是没想过她也会如此伶牙俐齿,淑妃一时被于绯诗顶的哑口无言。
很快,于绯诗风云变幻的又嘲讽换成冷然,就像是看透了自己的生死一般,
“不过,姐姐就不怕冤魂缠身么。良妃跟冷妃的冤魂未熄,若再加上我这一条,姐姐可还能镇定自若?”
忽然间,于绯诗淡定的面容之下涌开低低的讽弄,又带着丝丝的狡黠,
“姐姐你看,良妃娘娘她正在门口看着你呢!”
“啊!”顺着于绯诗的声音,淑妃无意的看望门口,浮光掠影的一霎那,赫然看见良妃的身影停在门口,含着遗恨望着她。
很快的闪过去,淑妃惊魂未定的脸色变的越发的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