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很晚很晚,欺压下来的夜色浓稠的像化不开墨。
本来,这个时辰是不能入宫的,无奈良钥当真有着极其紧急的事情,所以,宫门的侍卫也只能放他进来。
雨还没有停,易无风乘坐在龙撵当中,用着最快的速度赶到御书房。
良钥站在御书房的房檐下,屋檐上悬挂的风灯,在夜风里头摇摇晃晃,灯光迷惑着他的神色,焦虑中带着几丝担忧。看见易无风的龙撵过来,甚至顾不得还下着雨,径直就走上前去,
“陛下。”
玉公公急忙撑开油纸伞,帮拨开轿帘,请易无风下轿。一边帮易无风还有良钥打着伞。紧随着易无风的脚步,良钥跟着入了御书房。
雨丝飘落在他的发梢,顺着他的额头流淌下来,润过几许微色。
正要跪下来行礼,被易无风一边拉了起来,
“不必多礼,直说吧。”
“大事不好了。”没有想过要隐瞒易无风,良钥一开口就吐露出忧虑,
“焚城那边来了消息,运送的粮食跟银两皆是被劫走。不仅如此,暴民还围堵了官衙,焚城的都督,被他们烧死了。”
“什么!”还以为焚城的事情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将朝廷命官给烧死,易无风的脸色一下变的不好看起来,
“反了,他们这是要反了么。”
“陛下息怒。”已经猜到易无风的怒气,良钥跪下身子,轻声劝慰着易无风,
“焚城之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传言,都是青灯教的人在挑唆。焚城的都督也是个没用的,不过焚城离的京都极远,又不是关塞要地,又不是粮仓之地,所以朝廷的管辖未免松懈。没想到,让他们钻了空子。”仔细帮易无风分析起焚城的情况,良钥脸色亦是露出愤愤的神色。
“他们?”挑了挑眉,易无风露出怀疑中的不解之色,
“他们是指?”
“青灯教的那些乱党。”良钥如实回答,
“微臣已经查明,青灯教自诩可以普渡世人。并用此次瘟疫作为幌子,用来蛊惑焚城的民众。借此来挑拨民众跟朝廷的关系,加上此次瘟疫来势汹汹,没有遏制之法,因而民众在苦难当中不知所措,才会被他们所蛊惑的。”
“哎,说来,都是朕的错。”听的良钥说完,易无风脸上露出愧疚之色。这些日子来,他忙着处理郑家还有蛮国的事情,后来,又一心扑在于绯诗的事情上,对于国事确实是多有怠慢。
前些日子,良钥也曾跟他提醒过青灯教。他以为不过是民间的小打小闹,所以不加理会,但是让他们成了气候了。
想着,易无风深沉的眸底,露出阴翳的冷色。
“既然他们这么无法无天,那我们不如就斩草除根吧。”
“陛下。”明白易无风的的意思,良钥硬挺的剑眉,稍稍皱了皱,
“微臣还有一事要禀明,如今暴动的皆是无辜的民众,如果我们派兵过去镇压,未免……”
“朕明白。”不等良钥把话说完,易无风已经明白良钥的意思,当下把话截过去,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动用大军的。”
“还有。”看着易无风的脸色,想起玉公公之前跟自己提及的事情,良钥要说出口的话,反而变的吞吞吐吐起来。沉吟许久,方是开口,
“云水宫那边,也来了消息。祢衡说,天水阁的浮言已经带着医师前往焚城。所有的争端皆是由瘟疫而起,只要天水阁的医师们将瘟疫给控制住了,这一切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是么,如此甚好。让他们跟宫里头出去的太医汇合,务必要将焚城的瘟疫控制住。”听说天水阁的人去了焚城,易无风的心稍微安定一下。对于云水宫,自然是没有人比易无风更加了解的。
对于浮言,易无风也是久闻他的大名。
但是,易无风的欣喜没有维持的太久,又听的良钥道,
“陛下,宫里头出去的太医,已经全部丧命在暴民手中。”
“什么。”此言堪落,易无风脸色又是一变。转念一想,也是,那些无法无天的暴民连官衙都给围了,连都督都给杀了。自然不会将那些太医放在眼里,而太医过去,自然是会住在官衙的。
想着那些无辜死去的太医,易无风脸色露出难过的神色,
“传书给祢衡,让天水阁的务必要小心。焚城此时,可不比往日。”
“陛下请宽心,祢衡已经传令下去,让天水阁的人便装出行,以游医的身份进入焚城。”明白易无风的担忧,良钥出言提醒着。宽慰着易无风。
听着良钥的话,易无风的神色总算缓和一些。
“陛下。”小心翼翼的叹下口气,良钥没有说完的另外一半话仍然堵在喉咙口,想了很久,终于打算还是告诉易无风,
“皇贵妃娘娘,也去焚城。”
“你说什么?”不同之前的惊变,易无风此时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猛的站起身来,瞪视着良钥,
“她怎么会在焚城,祢衡是怎么办事的。”
“陛下息怒。”被易无风的怒气镇住,良钥立马跪下身来,
“皇贵妃娘娘入了天水阁,如今天水阁的医师全部得前往焚城,娘娘自然是不会例外的。”
“胡扯。”可管不得那些什么规矩条例,只要一想到焚城眼下的局势,和于绯诗在焚城会面临到的危险,易无风就没有办法镇定下来。严厉的大喝一声,
“朕不管,立马让她回云水宫。”
“陛下,娘娘自己请旨去的。”不是不想执行易无风的旨意,而是良钥太过清楚于绯诗的性子,无可奈何的回应易无风一句。
一句话落,易无风脸上所有的坚硬瞬间褪去。
是啊,她想做的事情,谁又能拦的住呢。无奈的摇了摇头,易无风深深叹下一口气,
“罢了,良钥,你下去准备一下。明日,朕要亲自前往焚城。”
“陛下,三思呀。”易无风深思熟虑的一句话落下来,可是将良钥吓的不轻。马上磕下一个重头,良钥慌言道,
“如今焚城尽在暴民的掌控之上,陛下若是过去,只怕……”
“有什么好怕的。”对良钥的担心,易无风不以为然,摆了摆手,道,
“有你跟许皖年在,能出的什么事儿。再说了,她在焚城,朕不放心。”
“这……”良钥还想说什么,但是全部拜在易无风的那句“朕不放心”里头,因而,只能作罢。不再劝易无风。
看着天色确实已经晚了,良钥也不在宫中多留,请旨告辞。
淅淅沥沥下了一晚上的丝雨,在第二日清晨降临的时候,终于停歇下来。太阳露出大半张脸,将皇宫四处照的一片亮堂。
被雨水洗涤过后的宫殿,干干净净中发出耀眼的芒光。
草草收拾妥当后,良钥也已经准备妥当。此次,随易无风前往焚城的人是良钥。许皖年则是被易无风留在京城,坐镇京城。
一大早就赶入宫来,消息来的匆忙,许皖年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甚至一边走一边穿的衣裳,许皖年火急火燎的赶入宫中。正好拦着易无风的车驾,
“陛下,三思呀。”
“你来的正好。”看到赶来的许皖年,易无风不经意的笑了笑,
“京中的事情,你就多担待一些。朕去些时日,便回。”
“这……”不敢赞同易无风的作法,但是许皖年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刻,他也拦不住易无风。所以,只能跪着退到一旁,
“恭送陛下。”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何时跟着许皖年一同入宫的易无鸢挡在易无风的车驾前。她冲出来的突然,亏的赶车的马夫及时拉住驾车的马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吓的许皖年连心跳都要停止了,易无鸢脸上却是不见丝毫的怯意,
“皇兄,你去哪儿,带上我。”
“胡闹。”看到搅合出来的易无鸢,易无风只觉得一阵头疼。从马车走出来,狠狠的瞪着易无鸢,看着她稍微显出来的肚子,捏了捏自己发疼的额头,
“你看看你的模样,像什么样子。都是要当娘亲的人了,还是这般莽莽撞撞的。”
“反正我不管。”没有让开的意思,易无鸢无所谓的拦着易无风,
“焚城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执意要去的话,那我陪你一起去。我的功夫有多好,你是知道的。”
“你,别胡闹,快回去。”自然不会答应易无鸢的提议,易无风淡淡的驳易无鸢一句,投了一个脸色给许皖年。许皖年会意,正要走过来,被易无鸢狠狠一瞪,许皖年的脚步只能停在原地。
只听的易无鸢道,
“许皖年,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带着你的孩子跑了。”
这话一落,果然唬的许皖年不敢妄动。看此情形,良钥忍不住要笑出声。但是接到易无风刀子一样的眼神后,只能将笑意压回到心里。
眼看着许皖年也不能奈何易无鸢,易无风只好亲自动手。
足尖一点后从马车上跃下来,身形快到易无鸢都看不清楚,就被易无风点住穴道。知道许皖年不敢妄动,易无风也不指望许皖年,亲自将易无鸢抱起来,前往太后的寝宫。
看到易无风抱着易无鸢走来,站在门口的碧秋被惊愕住眉眼,正要给易无风行礼,已被易无风唤了起来,
“姑姑不必多礼,太后在殿内么。”
“回陛下,太后正在用膳。”欠了欠身,碧秋如实回答。
“好。”轻轻应一句,易无风抱着易无鸢走入大殿,将易无鸢放到堂前的软榻上,易无风指着易无鸢,又是走到正在用膳的太后跟前,道,
“母后,这些日子还请您多多照看着无鸢。”
“这是怎么了?”看着眼前的一对儿女,太后极为不解,问着易无风。
易无风没有给太后回答,瞥了一眼易无鸢后,道,
“等她哑穴解开,她会告诉母后的。”说完,易无风大步的走出太后的寝宫。
毕竟前往焚城之事,易无风不想告诉太后。他知道,如果太后知晓,必定会阻拦,所以,他不能让太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