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东钺国,帝殇。新帝即位,却终日沉迷于酒色,不理朝政,西边战事吃紧,连连败退。八月二十,东钺国破。
沐南孓死后的半年里,东钺国势可谓一落千丈,新帝联合奸臣将孟宇等与沐南孓亲近的大臣或革职或斩杀或囚禁,孟宇、南钰皆被囚禁,而这新帝,就是沐南轩!
“八月二十早帝都被破,沐南轩失踪,孟宇带着南钰逃了出来,近期还与东钺一些残剩的将士联合对抗外敌,欲复东钺。”彩儿一脸凝重,眼里难掩震惊与失望,“想不到沐南轩……竟是这样的人。”
“复国?痴人说梦。”契儿在一旁说道,并无任何多余的情绪。
我犹自在想彩儿所说的话,闻言一愣,缓缓站起了身:“我去帝都一趟,彩儿你照看好诺儿。”
彩儿颔首。
“我也去。”莫契抓起桌上的长剑,也站起身。
我凝眉不语,看了看彩儿,又看了看莫契:“你去帮我找沐南轩,死要见尸,活要见人。切记,莫要伤害他。”这话是对莫契所说。
莫契怔住,面有不悦:“你让我去寻那昏君也就罢了,还不许我伤害到他,真是……”
“看来你不愿意?那好,你在家看孩子,我去找沐南轩。”彩儿奸笑。
……莫契一言不发的施法离开。
我对彩儿笑了笑:“我去去就回。”
彩儿看着我,面色稍有担忧:“出了这青水山,可就没那么自在了。杀人……难免,况都是敌人,也不必顾虑什么,务必要带孟宇和南钰离开。”
我点点头,也并不多说什么,招来祥云朝帝都而去。
远处的山林里传来打斗声,我径直靠近,只见身穿异服的十几个卫兵团团围住了四五个身穿常服的人,其中一个身姿最为挺拔,俊脸一片杀意的正是孟宇。
寻了许久才找到,我蒙上面纱,豪不犹豫地现身。
“来者何人?”一名士兵一脸戾气的望着我。
我摸了摸指尖银针,冷笑道:“杀你的人。”
所有人皆是一怔,我能感受到孟宇凌厉的带着探究的目光。那些个士兵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极是张狂。
我眯眼看着他们,体内已有杀气在蹿涌,眼眸此刻定也变成了血红色。
那些笑声戛然而止,其中一人惊呼道:“她的眼睛……”
然而还未等他将话说完,我便以最快的速度飞身靠近他们,手中银针一并发出,直穿心脏。几个身手较好的士兵闪身躲过却也都被针尖擦伤,并在同一时刻拔出利剑朝我袭来。
我也未停下身子,匕首从袖中滑出,凭着法术转瞬间便割破了他们的喉咙。
看着十几个人一一倒下,我闭上眼稳住心神,生怕真的大开杀戒。彩儿说得果真没错,他们只是笑笑便能激起我的杀意,还好理智未失。
“多谢女侠相救。”除了孟宇外,其余几人皆拱手道谢。
我淡声道:“我想要与孟将军谈谈,诸位暂且回避。”
那几人面面相觑,视线同时落在孟宇身上,见孟宇点头也都转身离开。
“孟将军,别来无恙。”我微微一笑,却也不是真的笑得出来。
孟宇看着我不说话,眼里满是欣喜,还有愧疚。“王妃。”
“我是莲曦,并非什么王妃。”听到这二字我的口气不自觉变得冷硬。
孟宇眸光复杂,似是叹了口气:“莲曦,还好你没事,南钰和…都很担心你。长兄如父,雪儿犯了错,也是作为哥哥的我教导无方,我……”
“放弃吧,放弃斗争,放弃打仗,带着南钰离开吧。”我打断他想要说的话,因为那已经毫无意义了。
“放弃……”孟宇略有疑惑的呢喃道。
我看着他,眼神平静:“对!放弃。再复东钺于你们而言根本毫不可能,朝代的更替是你们所不能改变的,国弱则灭,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则,作为凡人,只要天下太平,国态康盛,谁做皇帝不都一样么?难道沐家还能永世当道不成?”
孟宇不言。
“沐南孓一死,整个东钺都垮了,这样的朝代,早就应该换了。”我轻声道,“南钰是你的发妻,现下你应该想想如何让她过得幸福快乐,而不是把她卷入一场毫无意义的斗争中,作为一个女人,纵使她很爱你,甘愿跟随你,还是会想要安定的日子,而不是,整日打打杀杀,提心吊胆。”
孟宇神色微动:“那你呢,你想要什么样的日子?”
我愣怔的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我,想要什么样的日子?
“我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想过怎样的生活便过怎样的生活。”
“是么?”他低声问道,眼里并未惊讶,想必刚刚也已猜出了什么。
我看了看他,真心地露出笑容:“带着南钰,好好生活。”
孟宇毫不避讳地与我对视,颔首不语。
我转身欲要离开,他的声音重又响起:“雪儿在南孓死后,便自尽了。其实,南孓从未爱过雪儿,他爱的一直是你。”
我身形一震,立即恢复常态,背对着他,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讽笑:“已经,不重要了。”我已决定死心,爱与不爱还有什么意义?
“原谅他吧,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孟宇依旧在说着,全然不介意我的讽意。
我运起法术飞身离开,“记住,带着南钰,好好活下去。”他并未追上来,也未再说什么。
“莲曦,你可回来了!”脚方着地彩儿便扑了过来。
我看着她,凝眉问道:“怎么了?”
“沐南轩此刻就在帝都城外的野树林,似乎病得不行了,莫契也在那儿,让你快些过去。”
“契儿不是懂医术么,他为何……”将沐南轩直接带回来不是更好。
彩儿瞪着我,眼里有着一丝焦急:“他已经快死了,带回来作甚?”嘴里虽这样说,眼眶却红了。“这个臭小子做了皇帝就变样了,真是……”
我轻轻拍了拍彩儿的肩头以示安慰。南轩对我和彩儿一直都很好,温雅有礼,不愠不怒,还任由南钰和彩儿使唤,傻的可爱,这样的男子怎会是昏君呢?“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南轩不会变坏的,对么?”我轻声道。
“嗯,你去将他揪来我也好问问他。”彩儿摸去眼角的泪水。
我浅笑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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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便能听到溪水流淌的声音,虽不大,却因林子的寂静而清晰无比。
入眼便是一汪池水,水源就是那条叮当作响的溪流,四周树林环绕,微风起,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伴随着数片枯叶的飘零。这地点,似曾相识。
一袭蓝衫的沐南轩无力靠着池子旁的石头,脸色极为苍白,紧闭着眼,眉宇间皆是痛楚。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立着位身穿青色衣裙的女子,侧脸刹是好看,隐隐有些熟悉,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沐南轩,泪水溢满脸颊。
“你来了。”契儿原是倚着一边的树,见到我缓缓站直了身。
我并未回应莫契,只静静看着颓然的沐南轩。他的眼睫似是轻轻一颤,缓缓睁开了那双久违的温和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