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游戏开始,”姜榆拢了拢几堆刚写好折整齐的纸条,“谁先来?”
她话音刚落,方晓雪就迫不及待地抽了几张纸条,“我先!”
“让我看看写的是什么……”方晓雪十分享受这种所有人都期待着她说出下文的感觉,故意说得慢条斯理,然后她就优雅不起来了,非常嫌弃地把几张纸条扔在一边,“手气也太差了!”
“农夫表情愉悦地在凳子上……便秘!”曾琦边念边捂着肚子笑,方晓雪的脸色又更难看了几分。连姜榆和庄清夏也忍不住面带笑意地看着她,“便秘”之类的词大家都没写,她反倒被自己给坑了。
帝都虽然已经入冬,但屋内开着暖气,不嫌冷。方晓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她挽起袖子,搬过自己的凳子,坐在上面闭着眼调整状态。其他三人也没有打扰她,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大约过了五分钟,她睁开眼,脸上满是笑意,而笑意中又带着一些憨傻,和她往常精明的形象简直是两个极端。曾琦捂着嘴让自己不笑出声,但心里已经想给她脑门上带个红头巾了。姜榆认真观察着她的神色,她眼底有些浑浊,笑得露出了牙龈,“形”虽然化妆和服装没有跟上,但“神”已有二三分。
她的眉头慢慢皱起,但笑容不变,手开始也攥紧,全身肌肉紧绷,曾琦看到她的表现也收敛了笑容,正经的对待起这个游戏来。
方晓雪脊背弓起,额头竟然沁出了汗珠,面色通红,五官皱作一团,面上挂着扭曲的笑意,看起来反而有些渗人。终于她放松下来,五官舒展,拳头松开,仍然是那副笑得傻傻的模样。
“真不错,”没想到是庄清夏先鼓起了掌,她被方晓雪激起战意,抽出了几张纸条,“我来做第二个!”
方晓雪维持着面上那副傻傻的笑,挑了挑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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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清夏抽到的纸条也没好到哪去,她的纸条连起来是:朱楚宇声泪俱下地抱着大门说不要离开我。她展开所有纸条的时候一向纹丝不动的嘴角猛地抽了好几下,而曾琦已经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了。
姜榆倒是一如既往地淡定,方晓雪却还没从那副扭曲的表情中恢复过来,还在慢慢调整。
“我能用电脑吗?”庄清夏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起那个“邪魅一笑”的朱楚宇痛哭是什么样的,“我对这个假笑男没什么其他印象。”
其他三人大度的让她放开手去查,结果宿舍四人就欣赏了一段十分无趣的干嚎。
“真是没想到啊,”一阵死寂后,方晓雪终于忍不住开口,“没在影院碰到他,却在寝室又欣赏了一遍他的‘精彩’表演。”
曾琦随声附和,“他真是浪费了这一张脸。”
这对于庄清夏来说倒是个好情况,这种毫无演技的表演随便来个普通人都能完成,可庄清夏不甘心这样。她心中那点隐秘的自尊心在作祟,让她觉得这样她就在寝室四人的“比试”中落了下乘。
“我要换个题目。”一直沉默不语的庄清夏冷不丁开口,语气硬梆梆地像块冰。
“不行!”方晓雪一点就炸,她早就看这个端着的公主不爽了,偏偏这公主还不自知,一天到晚作天作地的,要不是小榆心肠好,谁愿意和她一起!至于她心中那点微妙的小心思,则被她忽视了。
正巧庄清夏有个电话打进来,她随口说了几句就拎上包换了件衣服出门了,理都没有理她们三人一下,连句解释都没有就甩门而去。
方晓雪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切!什么人呐!”
曾琦不说话,姜榆默默地收拾着被她们弄得一团糟的桌子,也没有说话,整个寝室陷入一种十分尴尬的氛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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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清夏临近闭寝还没回来,姜榆发了条短信问她还回来吗,得到了冰冷的两个字:不回。
姜榆收起手机,躺床上睡觉,方晓雪小心翼翼地和她说话,她也不搭理。
寝室四人,看起来是方晓雪强势,实则经常没有存在感的姜榆往往能爆出惊人的气势。简单说就是方晓雪锋芒太盛,放出去收不回,但姜榆能做到收放自如,能让人不自觉地臣服于她。庄清夏即使棱角这么尖锐的人,有时也会被姜榆爆发的气势所慑。
就这样尴尬的过了一个周末,周一上课的时候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她们寝室氛围的不对劲。平时方晓雪的笑闹声隔着好几个教室都能听见,而今天一向收不住嗓门的她竟然在安安静静地看书。而庄清夏虽然一贯不怎么融得进她们之间,但也不会如此泾渭分明。姜榆更是吓人,虽然看上去还是温温和和的,却没有人敢靠近她。
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他们的表演课老师走进了教室。
他们的老师是赵深,曾经的黄金配角,和众多大腕戏骨都同场飙过戏,后来觉得拍戏太累,选择了来帝影任职,偶尔会出场去客串一些角色。他的实力毋庸置疑,讲课也很幽默风趣,个人魅力很强,深受学生爱戴。方晓雪就很喜欢在他的课上出风头,所以她的表演课学得不错。
这一天,赵深看到方晓雪都无精打采的,反常的很,冷不丁就把她点起来回答问题。
“方晓雪,”赵深说话抑扬顿挫,好听极了,“你来说一说表演艺术分为哪几个流派。”
方晓雪不知所措地站起,茫然地看着他。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断断续续答道:“体验派,方法派……还有表现派。”
“坐下吧,”赵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上节课我们说到,体验派是将自身融入人物表达出情感;方法派是通过自身经历触发出情感;表现派是通过一些外在的表现形式去突显人物个性,比如道具、特定的表情和动作。那么这节课,我们来实践一下。”
所有人听到他的话都抬起了头,心中还有些紧张忐忑。实践,必然就是当场的表演,而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开的。
“那么我叫两个人一起上来,”赵深故作模样看了一眼花名册,“方晓雪,庄清夏,你们两个,上来表演。”
方晓雪下意识地想拒绝,可不等她开口,赵深就悠悠道:“你们学表演的,不管日后是去演话剧,还是进剧组,都免不了在众人眼底下表现自己,放纵自己。所以不要顾忌什么,你们要做的就是脸皮厚,把所有人当做不存在,把自己沉浸其中。”
庄清夏一脸无所谓,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走上讲台一侧,双臂抱胸;方晓雪抿了抿唇,一咬牙也走了上去,站在了另一边,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让人看了莫名想发笑,姜榆就被她逗得弯了弯眼。方晓雪看到姜榆不生气了,也不禁放松下来。
赵深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也不限定你们必须用哪种方式,能够表现的好就行,哪怕不好也没关系,但是必须尽全力。”
“题目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吊人胃口,“失去孩子痛哭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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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先来?”赵深一副笑眯眯不怀好意的模样,像极了他在《女皇》里演过的笑里藏刀的奸臣。
“我。”庄清夏将手自然放下,向前走了一步。
“给你十分钟准备一下,底下的同学可以自由讨论。”
曾琦凑到姜榆面前,蹙着眉头道:“小榆,你说她们两个不会当场出什么乱子吧?”
“出了乱子也好,正好被赵老师收拾一下,挫一挫她们的锐气。”姜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起来冷漠极了,但曾琦却知道,她反而是为了她们好。在学校里可以有锐气,可以有棱角,可出了社会,所有的棱角就要被磨平。尤其是她们吃演员这碗饭的,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人都不知道,黑点就铺天盖地的传播了起来。
“那你说,她们俩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演绎?”曾琦将自己的担心抛在脑后,又关心起另一个问题来了。
姜榆听到后双手托腮,看了台上的两个人一会儿。两人都在闭目思考,庄清夏更趋于放松的状态,肢体动作都很自然;方晓雪则全身紧绷,像是下一秒就会暴起。曾琦见她不说话,也和她一起看着台上的两个人,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良久,姜榆终于开口道:“晓雪可能是用一种特别激烈的方式去制造冲突,表现人物情绪;庄清夏嘛,可能会让人出乎意料吧。”说完她笑了笑,眼波流转间的神采不禁让曾琦有些看呆了。
“安静!”赵深中气十足的发声,“十分钟已经到了,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