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倒也不是我的方法多么奏效,而是这期间又出了一些状况,好像是老闷头联系不上了,这个突然的变故让书呆子很郁闷,我出院后,几乎家都没沾,他就直接带我去了山东。
到了山东,我们在一家小饭馆的僻静角落里见到了老灯驼子,和以往不同,老灯驼子这次的脸色也非常难看,好像事情没办好他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我继续观察,就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似乎他有别的顾虑。
老灯驼子点了一桌子菜,大盘鸡,大盘牛肉,什么菜都是盛在大盘子里端上来的,我之前失血过多,头还是有点晕,正好多吃点补补身子,所以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
书呆子没动筷子,见到老灯驼子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其实他们之前电话里也沟通过了,但电话里确实说不清楚,老灯驼子瞟了瞟周围,小声说道:“这老闷头摊上事了,估摸着是躲起来了。”
老灯驼子把事情说了,事情并没有我们预先设想的那么复杂,原来老闷头回来的事情后来被当地人知道了,当时随老闷头出海的人,二十个人就回来了五个,那些没回来的人的家属当然要找老闷头问个明白,毕竟人命关天,但老闷头一直躲着不见。这些家属急了,发动亲戚好友到处找他,还报了警,说是老闷头把那些人都害了,所以才不敢现身,现在老闷头已经成了头号通缉犯了。
书呆子听到这里就开始皱眉,我知道他的担心是什么,如果连当地警察都找不到老闷头,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就更加难找。书呆子就问老灯驼子:“你和老闷头最熟,你觉得那些人会是他害死的吗?”
老灯驼子嘬了嘬牙花子,说道:“这个还真不好说,虽然我和他熟,但人心隔层肚皮啊,要说以前,我真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但上次他托我带的东西,你们也看到了,件件都是好货,而且这些东西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老闷头得到这些宝贝,心里会怎么想,我还真不好揣测。”
我听到这里就想笑,他这么说,明摆着就是相信这事确实是老闷头做的,但这种事情没有证据,他也只不过是一种以己度人的猜测。我琢磨了一下,倒觉得老闷头应该不会这么做,但也没多少把握。
我看了看老灯驼子,边吃边问:“灯爷,你说说看,你觉得老闷头会躲到哪里?”
他嘿嘿一笑:“小二爷,你这可难为我,老闷头要躲,当然是找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包括我在内。实话说,这些天我认为他会去的地儿,我统统转了一遍,别说人影了,毛都没见着。”说着,停了一会,又道:“不过,想找他倒也不是没办法。”
我有些不耐烦:“别绕圈子,快说!”
老灯驼子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道:“老闷头咱虽然见不着,但他媳妇还在,咱来个守株待兔,老闷头对她媳妇贼好,他一准会出现。”
“等等,”我疑惑道:“老闷头对他媳妇这么好,为什么不把她一起带走?那些人找他都找疯了,他媳妇留在家里能有好吗?”
“小二爷,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老闷头媳妇早些年丢了女儿,受的刺激太大,整天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大家伙都知道找她也没用,也就没几个人去找她麻烦。这人再怎么着,也犯不着和一个疯子过不去。”
书呆子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就说道:“行,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守株待兔。”
我点了点头,这时就看到老灯驼子眼中的那抹顾虑似乎还未退去,本来我的好奇心一定会驱使我去问他,但我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这个时候我发现窗户外面十几米远的地方,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全身上下都裹在黑衣里面,正朝我们这边望来。但转眼之间,又突然不见了。
书呆子担心夜长梦多,当天晚上我们就赶往老闷头家,开着一辆借来的越野车,也不知道绕了多少弯,人颠的刚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最后终于停在一处乱石和砖块垒起来的屋子前面。
这里是一座山,与远处海面遥遥相望,而这栋房子就位于山半腰,远离村落,非常的偏僻,周围草木横生,不远处还有几座荒坟,像极了电影里鬼魂出没之地,十分的阴森。
周围五六里地,估计就老闷头一家。这样的地方,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家,绝对不会在这里过着离群独居的生活。后来老灯驼子告诉我们,老闷头家以前也是住在村落里,但从他女儿失踪以后就搬到了这里。
这个时候天色已黑,房里却是黑灯瞎火,一点灯光都没有,我心想会不会里面没人,书呆子已经推门进去了,我跟在他后面,迎面就闻到一股臭气。
书呆子打开手电筒,屋子里面空空荡荡,只摆着几张桌椅,一盏油灯,没有任何的现代化设备,几乎让人一下子就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
老灯驼子走在前面,小声叫了声老嫂子,这个时候我才看清前面堆着一堆破旧的渔网,边上一张摇椅上面坐着一个老太婆,身体随着摇椅不断晃动,双颧突起,眼睛陷在眼眶里,整张脸白的像纸人一般,听到声音后看了我们一眼,突然嘿嘿的笑了一声,但那表情分明是哭的表情,十分的怪异吓人。
我吓了一大跳,老灯驼子回头看着我,就道:“你们别害怕,老嫂子自从她女儿丢了以后,就再也不会笑了,笑起来也跟哭一样,习惯就好了。”
这老太婆看上去的确比老灯驼子年纪还大,我并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这个时候却对这个老太婆起了怜悯之心。因为女儿,她的世界已经彻底坍塌,人都是脆弱的动物,特别是女人。
但同时我又觉得奇怪,似乎他们女儿的失踪对这个家庭冲击太大了。一个普通的家庭,儿女双全,即使女儿失踪或意外死亡,悲痛是难免的,但大多都能挺过去,他们还有儿子,何况这里重男轻女的思想依然根深蒂固,当然我不能排除一些特殊情况,或许他们就是特别的重女轻男。
我正想着,老太婆突然开口了:“你们来干什么啊?”她语速非常慢,眼神呆滞,嘴巴半张着,看上去就像是患了老年痴呆。
老灯驼子点上油灯,回了一句:“我们来找老闷头,他去哪儿了?”
可能是老灯驼子的声音有点大,老太婆突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指了指地下,一脸诡秘地笑着:“小点声,我女儿在里面,不要吵着她,她会发火的。”
里面?难道是地下?虽然我知道老太婆的话有些不靠谱,但当我朝地下看去的时候,就发现了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彩色略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背着一个鱼篓,留着齐刘海短发,黑色柔软的头发包裹着粉嘟嘟的脸蛋,斜靠在一块岩石上面,非常的可爱。我虽然对自己的童年没有什么记忆,但看到这张照片,仿佛一下子戳中了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难道这个小女孩就是老太婆的女儿?我捡起照片端详了一会,那老太婆突然一把抓了过去,腾的一下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声色俱厉的看着我们,“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我吓了一大跳,这老太婆就好像是从梦里突然醒了过来,完全变了一个人,看上去十分的凶神恶煞。
老灯驼子似乎也没想到老太婆会突然来这一出,也被吓了一跳,我转头就问他:“老灯驼子,什么情况?你不是说她……”在老太婆恶狠狠的目光逼视下,后面的话我直接咽到了肚子里。
老灯驼子没来得及回我,老太婆目光一转:“死驼子,你没事跑到我家干什么?还带了两个陌生人。”
“老,老嫂子,我们有事找老闷头。”老灯驼子舌头打颤,似乎对这个老太婆也颇为忌惮。
这种情况我就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我看了看书呆子,发现他对着一堵墙,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整个人一动不动。我还在奇怪的时候,那老太婆又说道:“他死了,他已经死了,你们不要找他了。”
她语气非常的平淡,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老太婆现在看上去非常正常,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难道之前她只是装疯卖傻。
我快要被她搞糊涂了,于是小心地说道:“老闷头没死,是老闷头让我们来找他。”
“死了,都死了,活不过来了,这个家完了。”老太婆有些恍神,突然又转头看着我们,挤出一句话:“你们走,不然你们也会死。”
老太婆的眼神非常绝望,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绝望的眼神,同时我闻到了一股气味,不同于大多数老人身上都会存在的那股老人气,这股气味很难形容,如果非要说的话,更像是死亡的气味。
很多动物包括人在死后都会发出一股特殊的气味,常人是闻不到的,但我能感觉到这股气味,若有若无的,不是完全靠鼻子闻,而是一种感觉和嗅觉的混合。
我常常能在一些动物的尸体上感觉到这股气味,这让我加深了对老太婆的恐惧,顿时就有了一股非常强烈的想要离开的冲动。我看了看老灯驼子,他脸都绿了,估计被吓的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