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到中京城内,朱府的院落中也点起了灯笼。昏黄的灯光摇曳在夜色里,显得那么渺小。
蓦地庭院中一阵疾风闪过灯笼中的烛火摇晃了几下后,最终还是缓缓的熄灭了。庭院里复归一片漆黑,沉寂。
朱崇贵回到房中后就再也没有出来,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他静静的坐在屋子里,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严峻的问题。
吱呀——门轻轻地被推开了,柳飞燕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缓缓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连晚饭也没吃”柳飞燕满是怜惜的看着他,轻轻地将粥放到了桌子上。
“哎——一言难尽啊,自从望帝被弑后,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朱崇贵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柳飞燕笑着摇了摇头,朱唇轻启说道:“不管怎么着,先吃点饭再说吧!”说着又把桌子上的粥往朱崇贵的一侧推了推。
朱崇贵看了一眼柳飞燕,苦笑着说道:“飞燕,还是你疼我”说着便端起桌上的粥,轻轻地舀了一匙送进了嘴里。
看着朱崇贵将粥喝了进去,柳飞燕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意,说道:“那是当然,我不疼你谁还会疼你”。
不多会朱崇贵便将碗里的粥喝了个干干净净,咂了咂嘴说道:“最近手艺又有进步啊”说着满脸幸福的看着柳飞燕。
“净会捡好听的说”柳飞燕嗔道,“对了,你刚才说的有种不好的预感是指什么?”
听了柳飞燕的话,朱崇贵原本洋溢着幸福的脸上顿时沉了下来,语气也显得不那么自然了。
“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具体的什么我也说不上来”朱崇贵侧过头去说道。
“说给我听听?”柳飞燕说着竟然径直坐到了朱崇贵的腿上。
朱崇贵惊愕的看着柳飞燕,嘴巴张了张,还是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说道:“我是觉得有人想要除掉我们朱家”。
听了朱崇贵的话,柳飞燕并没有显露出吃惊的表情,而是淡淡的问道:“那你觉得会是谁?”
“宁王!”朱崇贵犹豫了半天还是重重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呵呵——不愧是朱老爷啊”柳飞燕略有些****的笑了几声后接着说道,“不过还是已经晚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朱崇贵打心底泛起一股寒意,好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你究竟是谁?”朱崇贵冷冷的问道。
“哈哈——”柳飞燕放肆的笑了出来,转过身来盯着朱崇贵说道:“你以为我真是柳飞燕吗?”说着便轻轻地揭下了面皮。
在烛光的映照下,朱崇贵看到了面皮底下是一张妖媚的妇人脸。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寒声问道:“你把飞燕怎么了?你又是谁?”
那个妖媚的妇人向朱崇贵抛了一个媚眼,并没有回答朱崇贵的问题:“那个柳飞燕有我好么?”
“快说,飞燕她怎么了?”朱崇贵问出了第二遍。
看到朱崇贵如此的不识趣,中年媚妇脸色一沉道:“不识抬举!”紧接着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下,说道:“不过既然你已是将死之人了,我也就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了。我是真不想告诉你,昨天柳飞燕怕是已经躺在了别人的家里了,说不定此时正乐哉悠哉呢。”
“躺在别人家里”朱崇贵听了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嗯”中年媚妇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那你是谁?”朱崇贵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接着问道。
中年媚妇缓缓的走到朱崇贵的身前,挑逗似的看着朱崇贵说道:“你既然猜到是宁王,那还猜不到我是谁吗?”
“难道——你是媚娇娘?”朱崇贵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呵呵——”正是小女子,中年媚妇一脸娇媚的说道。
朱崇贵脸上掠过一丝惊恐,忙尝试了调动体内真元。果然不出他所预料,体内澎湃的真元已然无法随心所欲的调动了。
媚娇娘笑嘻嘻的看着朱崇贵,说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觉得面对你这样的一个虚境高手我会不早做准备吗?你已经中了我的缚元蛊,此时你纵使有多高的修为也都是无济于事了”
“难怪我觉得刚才飞燕那么怪呢,怎么就没有想到这里呢?枉我活了这么多年,今日竟然栽在了一个妇人手里”朱崇贵苦笑着摇了摇头。
“死在我手里是你的荣幸!”媚娇娘一字一顿的说道,说着缓缓的从袖中掏出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向朱崇贵走了过来。
一道寒光闪过,媚娇娘手中的匕首径直向朱崇贵刺了过去。
“你——你不是中了缚元蛊吗?”媚娇娘看着掉到地上的匕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朱崇贵。
朱崇贵缓缓的将拳头从媚娇娘的腹间挪开,附在她的耳边说道:“我的确是中了你的缚元蛊,但是我们朱家的碧空拳可以不完全依赖真元而发挥威力,这些年我一直在苦苦参研,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朱崇贵缓缓的将身体移开,媚娇娘便脸色惨白的倒在了地上。
“今日我就饶你一命,回去转告宁王,要是敢动飞燕一根手指头,我们朱家一定饶不了他”朱崇贵回身恶狠狠的说道。
拉开房门空气中飘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朱崇贵心一沉暗道不妙,他此时最担心的便是朱颜的安全,但是因为已经被缚元蛊束住了真元,朱崇贵自身此时也没有了多少自保的能力,只能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潜向朱颜的屋子。
刚走进朱颜的庭院,借着微弱的月光朱崇贵便看到了朱颜院中的两名护卫倒在了地上,眼睛失神的望着前方。两人的手放在佩刀刀鞘上,连佩刀都没有来的及拔出来就遭到了毒手。
“好高的修为,难怪能够悄无声息的潜进来而不被我发觉”朱崇贵不由得暗自惊叹道,即使是他已经虚境小成的境界怕是也不过如此。
在暗处观察了一会,确定附近已经无人朱崇贵这才小心翼翼的猫腰走向了朱颜的屋子。
刚拉开房门,朱崇贵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迎阳公主,他只觉得头皮发麻,看着被床幔挡住了视线的床,竟然没有在往里走的勇气。
朱崇贵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定了定神还是缓缓的走了进去,毕竟活到这把年纪了,什么事情没见过。
朱崇贵附身探了一下迎阳公主的鼻息,已然没有了呼吸,他起身缓缓的向床边走去,颤抖着掀开了床幔。
朱颜静静的躺在了床上,就像是沉沉的睡过去了一般。只是脖子上多出的一道淡淡的伤痕击碎了朱崇贵的最后一丝侥幸,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试一下朱颜的鼻息,就在朱颜的鼻息触手可及的地方,朱崇贵顿了一下,脑海中闪过这个最令他满意的孩子的一幕幕温馨的画面,十六岁踏入速境、二十岁的忠武将军、青年侯爵、帝国驸马,顿在那里好一会朱崇贵还是又把手缓缓的缩了回来。
朱崇贵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实在害怕这个优秀的儿子就这样跟她天人永隔了。他静静的看了朱颜好一会,已经感受到朱颜已经气息全无了,但是他还是不甘心再次把颤抖着手放向了朱颜的脸上。
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朱颜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没有一丝活着的可能了。朱崇贵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瞬间被抽空了一般,连站在那里都觉得吃力了。
过了好一会,朱崇贵才慢慢的缓了过来,轻轻地将迎阳公主抱了起来,放在了朱颜的身边。
蓦地他想起了正在赶往中京的老大朱棣和老三朱炔,“若是不能及时的将消息传递给他们二人,怕是会毫无防备的遭到毒手。”想到这朱崇贵心中一紧快步向鸽房赶去。
鸽房在朱府的东侧,从朱颜这边去往鸽房则必须要经过朱府会客的中庭。朱崇贵虽然知道此时去中庭是很危险的,但是为了尽快的将消息传递给朱棣和朱炔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朱崇贵小心翼翼的潜过几座庭院,悄悄地靠近了中庭。在到中庭的途中朱崇贵不断地看到地上府内惨遭毒手的仆人和护卫的尸体,很明显朱府上下已然遭到了屠戮。
就在朱崇贵刚要穿过中庭的时候,几道人影从中庭的客厅里闪了出来停在了院中。几人均是穿了一身深黑色的夜行衣,单单是看刚才几人的身法便知道是一等一的高手。
几人静静的在院中站了好一会,不停地四处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娇娘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过来,往常可都是她第一个完成任务啊?”其中一个黑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该不会是被那个老头给迷住了吧,说不定现在正在翻云覆雨也不好说”另一个黑衣人低声调侃道。
“哈哈——”几个人虽然强忍笑意,但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蓦地一道紫色的人影像一道风闪进院中停在了几人的面前,几名黑衣人看到紫衣人慌忙惶恐跪下道:“参见诸葛先生!”
“今夜之事如此事关重大,王爷是否能够顺利登基尽在于此,你们几个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开玩笑!”诸葛珏轻声叱道。
听到诸葛珏的声音,朱崇贵的心顿时凉了下来。原来白天的那一切都是在计划之中了,找个理由撤去朱颜麾下的禁军的确会免去很多麻烦,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这样轻易地进到府内呢。想到这他紧紧地攥起了拳头,恨不得上去把他们撕成碎片。
“事情都办妥了吗?”诸葛珏接着问道。
“朱府上下包括护卫在内的二百零六人无一漏网,只是——”为首的黑衣人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只是娇娘负责去刺杀朱崇贵,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诸葛珏听了脸色一沉道:“随我去看看!”
“是”几人齐齐的应声道,转眼间便没有了踪影。
这时朱崇贵才知道,原来此时偌大的一个朱府,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活着了。想到二百多条人命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却无能为力,心里有着一种深深的愧疚之情。
趁着诸葛珏去找媚娇娘的时候,朱崇贵疾步来到了鸽房之中。
鸽房是朱府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府内同外界消息的传递几乎全靠这些白鸽。而且朱府内的白鸽全部都是训练有素,分为传递家信的家鸽和传递商信的商鸽两类,其中朱府的家鸽最为与众不同的一点是可以根据气味寻找收信之人,因而家信只会传递到指定的人手中,不会落入外人之手。
接着微弱的月光,朱崇贵用朱砂笔分别在两块锦缎上写下了“中京突遭变故,侯府遭到灭门之灾,原路返回,切勿前来,日后我会去寻你们。”
写完之后,朱崇贵缓缓的从笼中取出了两只家鸽,将信缚在了白鸽的身上,轻轻地说道:“一切都看你们的了,希望不会太晚”说完轻轻一张手,两只白鸽便沿着一条隐秘的路线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