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之地,万槐林外山道崎岖,至妖族退居之后,槐林已成禁地,生人不近,过往临道的庙宇皆以荒废。
时为夏季,多雨,槐林外道路泥泞难行,崎岖的山道上却见一孩童,一身秽衣缝缝补补,一看便知是个乞丐,观其样貌不过总角之年,半驮半拖,竟将一成年男子带到山腰处的破庙。
还未入庙便大声吼道“老乞丐,出来帮忙“。
只见破庙中走出一人,一身破衣,蓬头垢面,满头白发,腰携黑葫芦,手拄绿竹杖。一见那小乞丐背上驮人,开口便骂“教你莫管闲事,叫你莫管闲事,当真是左耳进右耳出,未老先衰犯糊涂,比老乞丐还忘事”。
话虽讥讽手脚倒是极为利索,一手提起小乞丐背上男子进了破庙。庙宇虽是破败,却未见荒乱,屋顶已被修补,庙中石鼎炭火不息,驱走雨天湿寒,显然这两乞丐已逗留多日。
进屋后老乞丐便查看男子伤势,体虚内乱,腹脏受损,真元躁动,身躯炽热却又不似发病,右臂最为明显,整条手臂肤色泛紫,又无中毒迹象,似乎有股真元在右臂凝聚。老乞丐虽知病因却无解救之法,取下腰间黑葫芦,盖一掀,酒香四溢,馋的小乞丐直咽口水,老乞丐见状笑骂道“这酒你喝的还少吗?再喝撑破静脉,小乞丐就要变小残废了”。说完便是直接往男子口中一灌,酒水入口便化清流,直灌腹脏,散于百骸。
原本内息以乱,真元躁动,又逢外力入侵,猛然一击之下男子即刻清醒,连呕多次,尽去腹脏淤血后,环视周遭一番,双目迷离,右臂疼痛却愈演愈烈,男子眉头一皱,查看右臂状况。
老乞丐见状,开口说道“你真元躁动,体内两股气息拼斗,导致.......”
话未尽,却见男子从腰间抽出一把断剑,不及老乞丐反应便斩断右臂,随后连点右肩穴道,取出一枚金针交于老乞丐“我内息已乱,真元亏损,难以渡针,老先生且用自身内元渡化后下针”。
老乞丐见状不再多言,真元渡化金针,于男子左臂下针,针头触体刹那便化作金华入体,随即男子起身往庙外走去。
小乞丐急忙拦住,“你重伤为愈,这是要往哪去?”
男子低头笑道“我一会便回,若迟了,这庙公和你这小乞丐就要淋雨了。”说罢便拨开小乞丐走出庙宇。小乞丐本欲再追出去,不料却被老乞丐拦下,“臭小子,你且待着,仔细看,这事你一辈子也遇不上几回。”
再说那男子步伐蹒跚,直至离庙数丈外,盘膝坐下,方才入体的金针已散于全身经脉不断排斥着体内真元,随即周身百穴齐开一生修为尽散,几声响雷,大雨倾盆而下,庙宇周遭数十丈内竟是滴水不进,片刻之后才恢复常态。
待那男子回到庙中,褪去外衣由老乞丐帮他包扎,一旁的小乞丐欲言又止,男子见状,故作不理。老乞丐也乐得清静,埋首处理男子伤口去了。
“你二人莫要太过分了,这地伙食可是我管的。”见二人故意戏弄自己,小乞丐气的直跳脚。
“嗯?是我老乞丐犯糊涂?也不知是谁养大了谁。不就是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直问便是,吞吞吐吐,我老乞丐可没教过你这些东西。”
小乞丐见老乞丐肯搭理自己了,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男子见状笑道
“那我便从头说吧,我昏迷之前为免伤势加重,便将侵入体内的乱流压制在右臂,方才清醒时便察觉伤势过重已经难以压制,只能断臂自保。至于庙外异状,乃锁元金针所致,金针入体便会锁住经脉同时还会散尽内元。”
“他内息絮乱,是外力所致,受伤时便被人灌入筋脉,看他右臂应该是和人对掌时所受的伤,之后那些外力会和内息在体内互斗导致内伤,锁元金针驱散内力的特性正好能解他体内异状。好了其他的事待会再说,老乞丐肚子饿了快去做些吃的来。”
见二人不在搭理自己,小乞丐便出门取水做饭去了。
“前辈看起来不像是多事之人,某身中奇招,一身浑浊,不知根底便贸然相救,好心未必有好报啊。”言语中带着试探却又夹杂着一丝自嘲。
“老乞丐本事虽差,对付一个残废还是绰绰有余,若是不幸救了个恶人,那老乞丐也只好当回恶人杀他一次便是。”
“那在下是恶是善!”
“老乞丐哪有那本事,不过,锁元金针乃宗门掌罚之人才可佩戴,毕竟这东西看似厉害可要使用在他人身上也得对方配合,寻常修者并无多大用处。其次便是你右臂的伤势,我查看时内伤过重,外伤却是轻微,伤你的人想必以你相识。”
“愿闻其详。”
“你体内真元内斗并非寻常手段,一般只有修为差距过大才会造成这种伤势,高手能在对战中察觉对方运劲和内息,便可凭借修为碾压对方,一旦内力灌体,修为差距越大受伤越重。而你,内伤虽重却仍能压制伤势可见对方修为,手段并未高你多少。”
“也许是对方想留我一命得到某些讯息,比如某些功法或者兵器。”男子语带试探,同时拿起断剑拨了拨眼前柴火。
“又在试探,如果伤你的人修为高你数层,你那右臂岂会只受那点外伤,哪怕只是一掌,断的只怕不只是经脉,你右臂也会有很重的外伤,何况你右臂筋脉完好,还能让你压制内伤,可见那人修为。而修为差距不大之下又要打出这种伤势,那人对你修行的功法有所了解,甚至系出同门,这也是你能够长时间压制内伤的原因之一,如我所料不差,那人定是偷袭吧?”
“失败的偷袭,蓄力未足的一掌,反到断了他的性命。”
“偷袭仓促,而你并无太多外伤,又是正面接掌,既是同门却又互相提防,究竟是你做人有问题还是你的宗门有问题。”
“也许,都有问题吧。”
一时无言,摇曳的火光中,只有木材炸裂的声响。
“老乞丐,老乞丐,刚才我取水时见山下河道有好多船北上。”
“臭小子,一惊一乍,跟了老乞丐有些年头了,这么没见识?”
“可我从没见过那么多船,而且个个都漂亮。”
“小兄弟,船上帆布可有花纹?”
“有,而且很多只都不一样,其中一个好像是花,对,梅花,其它的没看清好像是....啊!”
话未说完,只见老乞丐一脚踹开小乞丐,弄得小乞丐踉踉跄跄,险些把水给撒了。
“老乞丐肚子俄很久了,边做边说。”
“老东西别太过分,信不信我等下投毒。”
二人嬉闹,逗得一旁男子笑道。
“也罢,小乞丐老乞丐,不缺我个残废吧?”
“嗯?你伤好后不走吗?我这可没多的存粮了。”
“我老乞丐虽穷,可也没这么斤斤计较,你小子和谁学的。”
“除了你还有谁,再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我们可是吃了很久咸菜了,在多口人连米都不够了,明明那边一大片林子,偏偏飞禽走兽一个都看不到。”
“等这残废的伤好些我们就上路,你不是好奇那些船吗?我们也北上。残废的没意见吧?”
“无妨,正好有些琐事一并处理。”
“好好我这就做饭去,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北边,你们得好好和我说说。”
米香四溢,三人围坐谈笑风生,道尽世间奇事。
至龙脉被毁后,天下无皇,万教并起,除了个别不世出的门派,各地皆为宗门所掌。唯独东南七城,北隅冰城和西域陀兰国与世不同。
七城由东往南,沿雪江而下,各地货船途径各城,南边山路崎岖大道稀少,纵使陆路仍要穿过中央的琦,岳两城。多年积累,七城皆世族掌控。
而北隅冰城位于雪原极北之地,沿途河道常年冰封,一年中只有不到3月河道化冰,陆路南下又要穿过雪原,路途不便,再加上当年魔宗隐退北隅早已和地方民众交融,多少对外抵触,除非货运,常年不与其他地区往来。
陀兰国地处西域,昔日之灾并未危及他们,故而延传至今。
此次船队乃是七城之人,每隔20年,各地宗门齐聚中原,由后辈比拼决定个个宗门今后掌地大小,以此来规避两百年前万教内斗带来的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