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的薄薄小纸书,羽凡心里乱成了一锅粥。父亲所说的却是有点多了,一时间他却接受不了。
他也曾幻想过父亲是个绝世高人,只不过隐居在这个平凡的小镇上,隐居的目的是为了磨练自己兄弟的性情,终有一日会带领自己兄弟走出这个小镇,回到原本的生活。可是‘原本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自他懂事以来,每天叫醒他的就是父亲打铁的声音,然后才是金鸡报晓的时间。
他也曾想过将来自己和弟弟一身侠气,一副傲骨,两个人、两把剑浪迹天涯,小时候兄弟俩经常和镇上的伙伴们玩扮演侠客的游戏,每次都是他俩扮演侠客,别人扮演恶人——谁让羽凡的拳头大呢!兄弟俩对于江湖这个东西有着莫名的憧憬,幻想着英雄美人,幻想着快意恩仇、路见不平拔刀吼的逍遥生活。……不得不说这个却是最有可能实现的,只不过前些时日这个念想也断了,弟弟倒是有可能,自己却是一辈子也和铁匠脱不得关系了,谁让自己资质不行呢。
还有关于母亲的幻想,等等、等等……
十几年过去了,幻想终究没有实现,生活平凡而且安逸,自己的父亲就是一个铁匠,自己也是一个普通的铁匠的儿子,母亲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或许她也真如父亲所说的那般死了。
却不曾想这种幻想的东西忽然真实的发生了,自己的父亲果然不是平常人,别的不提,就刚才他露的那一手隔空取物的本事就不是一般的武人可以掌握的了的。
逃亡的年轻高手夫妇,追杀的冷血绝命杀手,援手的白衣青锋剑客!腥风血雨之中闯过,终于得到片刻安宁,却是老天无情,终是见不得人好的,敌人找上门来,拆散了恩爱的夫妻,毁掉了圆满的家庭。
江湖!!第一次羽凡对这两个字感到了陌生,似乎和他曾经想象的不太一样,他在父亲短短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浓浓的血腥与无奈。江湖!怎是一个天高海阔任你飞的舞台?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得意时,自然也有失意时。
……
暂时不提羽凡的胡思乱想。
羽林见儿子呆呆的不说话,也知道自己一时讲的东西,信息量太大了,他暂时接受不了也是常理。
“去吧,去试试!”羽林拍了拍羽凡的肩膀,叹了口气。
羽凡浑浑噩噩的走出屋子,走出小镇,却没有去练这个小册上的武功。镇上的大伯大婶笑着与他打招呼,他也置之不理,仿佛丢了魂一般。
他默默地走到了小镇外一个没人的地方,那片小树林里。这里是他心情不好时的一个自我安慰疗伤的私人空间,他在这里大吼大叫,大哭大笑。这是个秘密,就算是他弟弟羽锋也不知道。
来到那个熟悉的大树下,他跌坐在那里,斜倚着树干。脑子里不停的闪过这些年的生活,虽然平淡,虽然总想去打破这种平凡,但是这一刻,这个平凡的生活即将消失的时候,他却有些畏惧了。
他忽然想起了弟弟,想起了前几****被选中时的忐忑。可笑的是当时自己还暗暗地在笑他,笑他懦弱,面对自己曾经向往的生活却想退缩。却不成想今日自己也要面临这个问题了,是的,以前的平淡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在今天的羽林的眼睛里,他看得懂一些东西。如果没有什么变故的话,关于当年的旧事,关于自己的母亲的伤心事,他会一直逃避,永远不会对自己说出来。可是今天他说了,还给了自己这本功法,让自己以后交给弟弟。
为什么他自己不去给他,等他有天回来时给他?什么原因让他把当年的事说给了自己听?
他不想问……不敢问!他怕,怕听到父亲告诉他一些不好的东西,怕父亲会离开他,怕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只想安静下来,什么都不去想,就算是逃避这一时吧,不去想……
他沉沉的睡了过去,在梦中他笑了,因为弟弟回来了,他说他再也不走;父亲告诉他,今天的话都是骗他的。
他醒了,他哭了,他抱住了身边唯一可以抱住的东西,那棵树的树干,哭的很是伤心,为自己的懦弱而哭,为曾经不曾珍惜的平凡时光而哭,为沉默中承受痛苦,却也是默默地给予自己爱的父亲而哭。
忽然间,他停住哭泣,他擦掉眼泪站起身来,向着家的方向跑去,他要问父亲一些事情。
当年发生了什么?当年追杀者是谁,那救他一家的贵人又是谁,母亲现在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在今天,在这个时候,羽林告诉他这些事情,究竟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镇上的人都感到很奇怪,怎么平常总是微笑的有礼貌的羽凡,今天却不曾主动和自己打招呼,甚至自己喊他他也好像没有听见的样子。尤其是刚才,他飞快的向家里跑去,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羽林父子在这小镇上还是很有人脉的,羽林为人随和,羽凡兄弟又可爱懂事。一时间好心的镇民都向羽家的铁匠铺走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羽凡跑的太快,以至于到家的时候不停地喘着粗气。他找到羽林,不顾快要憋炸的胸肺,就要问些什么东西。
羽林却是一摆手,阻止了羽凡的问话。却见他面向大门处,微笑着道:“各位兄长、大嫂,凌老伯,你们今天一大清早的到我家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小林呐,我刚才听我那傻儿子说看见小凡好像哭了,我就想着来看看,你是不是打他了,唉,小孩子调皮,不能一味的责罚,要教给他们道理,让他们知道自己错了才能改正啊!来,小凡,到爷爷这里来,让爷爷看看,爷爷带你去吃好吃的!”那凌伯却是极喜欢羽凡这孩子的。
“凌爷爷,我没事,爹也没有打我,我只是想起刚刚分别的弟弟了。”羽凡乖巧的走到老人身边。
羽林脸上微笑的看着羽凡和凌伯,刚才羽凡进门,看他眼睛红肿,他便是知道,这孩子去哭了一场。“他应该都明白了。”羽林心中暗叹一声。
“呵呵,羽林,咱们也该启程了!”从屋中转出来一个人,说道。
这人一袭青衣步履,长发披肩散落,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提剑,脸上微笑,是个中年男子。
羽凡闻言一震,这个声音他从未曾听到过,还出现在他父亲的屋里,这一定就是那个变故,让父亲告诉自己往事的变故。
他的到来或许将拆散自己一家!当年带走自己的母亲还不够么!羽凡仇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这人,想要清清楚楚的记住这个面容。
“我的剑却有些冲动呢!”这中年剑客微笑更甚,向着羽凡走来。
羽凡只感觉浑身一凉,视乎被猛兽盯住一般不敢动弹,冷汗已浸湿了后背。
“哼!”羽林一声冷哼,羽凡顿时感觉那种压抑的感觉消失了。
“若不是你身后的那些人,刚才你已经是个死人!我的儿子,是你可以教训的?狗一般的东西!若是再有此种事情,我要了你的眼!我想那些人也不会为你一个小小的奴才说什么话吧!”羽林寒声道。
中年男子脸上怒色一显,却不敢再多言语。
“小林,这……这是怎么回事?”凌老伯此时才敢说话,刚才他和那些镇民也被那剑客的杀意所震慑。那些镇民们此时闻言也都纷纷问了起来。
“凌伯,没什么事,只是以后我却是不能给大家伙打铁了,这十几年相伴,却也值得回忆,大家,再见!”羽林说着走过去牵起羽凡向外走去,镇上的居民纷纷让路,让三人过去。一路上他还是微笑的,仿佛以前那个随和的铁匠,但是这些人都知道他已不是他了。
“小林!”快出得门去了,一个沧桑的声音想起,却是凌老头,“有时间有机会的话,回来看看大家伙吧,我这把老骨头,这一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你们回来……”
羽林听了,回过头来一揖到地,沉默良久,“若有机会,好的。”
羽凡见此眼睛已有些湿润了。
三人向外走去,没再回头,身后镇民们低声议论着,散去了。
忽然中年人回头狞笑,“这个屋子太碍眼!”
“唰唰唰!”羽凡猛然回头,只见剑气横空,生活了十几年的屋子,已化作烟尘倒下了。
羽林停住脚步,眼神一冷,按住了红眼的羽凡。
“相信爹爹,他会死的。”羽凡无奈,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家已不再,羽凡的泪终于又流了出来。
中年人本来斩掉了房子,算是出了心中一口恶气,心情正好,得意洋洋,却又听到羽林的话,心中比之刚才还不是个滋味。当下冷哼一声,冷冷的道一声请,便不再说话。
羽林拉起哭泣的儿子,当先行去。只留下一群被震慑的呆呆的淳朴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