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陷入回忆,那些五感消失的日子,是多么可怕,听觉、味觉、嗅觉、触觉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有当视觉消失的时候,盈盈感觉整个人都崩溃了,看不见……无论怎样努力都看不见,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陷入黑暗中的人往往惊恐、往往无助,更何况是盈盈。她哭泣着、挣扎着,只要是手能触及到的东西都是她的发泄品,她要将所有能砸的东西都毁灭掉,可无论砸多少次手边的东西都砸不完。
这个时候,往往都是春娜陪在她身边,哄着、安抚着,有多少个没有视觉的夜晚在春娜怀里入睡,多少次哭湿了春娜的衣衫,已经不记得了。
人本能拒绝一切恐惧,盈盈却不得不承受这些恐惧。
一边听着,谢炎的手掌不自觉攥成拳头,不久的以后,他一定会找出原因,无论赴汤蹈火,只要能治好盈盈的怪病都在所不辞。
同时,春娜这个人又要用新的眼光去看待,记得月圆夜她出现时那完全镇压全场的气势,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一眼就能让人精神崩溃,因为,谢炎伤害了盈盈。
但也是春娜让谢炎明白什么是男子汉应该负起的责任,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可以耗尽一生的时间。
谢炎认真道:“盈盈,我发誓!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以后你要是再听不见,再看不见,就把我当成春娜,要不拿东西砸我也行。”
看谢炎一本正经的样子,盈盈原本还在哭泣,顿时破涕为笑,要是再看不见,就拿谢炎砸东西。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别人惹的祸要我来收拾残局?”
“喵~”
“还有你!跟你说过多少次组长的菜园子进不得、进不得,这下好了,闯祸了还要连累你的主人我,害我大晚上没觉可睡。”
“哇~每次倒霉的总是我,呜呜……”
走着走着,一连串什么人的抱怨声传了过来,紧接着是断断续续的抽噎。
谢炎、盈盈对视一眼,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啊。
“这声音像在哪听过。”谢炎道。
“是啊,好耳熟。”盈盈赞同地点头。
两人都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在脑海中寻觅声音的主人,突然恍然大悟般互相指着对方齐齐喊道:
“英吉!”
“小吉!”
没错,那一声不起眼的猫叫盈盈一直觉得熟悉,仔细一想不就是白天救过他们一回的黑猫小吉么?
谢炎内心一阵苦笑,英吉说了那么多句话,可她却偏偏只注意到了一声不起眼的猫叫。
夜晚,月色皎洁。
菜园子里的枯枝烂叶被堆成几个小堆,其中是英吉忙碌的身影和他背后蹲着的一只黑猫,他就那样一棵一棵将东倒西歪的植株拔掉,边拔还边抱怨,对悄悄从身后靠近的两人毫无察觉。
“你在干嘛?”盈盈闪着好奇的眼睛在英吉背后问道。
“还能干什么?没看到我在拔东西?”英吉的语气里带着极重的埋怨,“还不是那两个奸细害的,凭什么他们闯的祸要我来收拾残局?太不公平了!”
“奸细指的是我们吗?”盈盈弯下腰,凑近了道。
“不是,我说的是……”英吉明显不耐烦,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是专门来看自己笑话的吗?可当他转过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头橙发,接着就是一个女孩冲自己眨眼睛。她不是害自己夜不能寐的罪魁祸首之一么?自己刚才在干嘛?说他们坏话,骂贵族是奸细……完了!
“你……你是白天的……呃?”英吉吓得心脏都一哆嗦,屁股紧挨着地连忙后退。
呃?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退不了了?貌似是两根枝干还肉乎乎的,园子里有这么粗的植株吗?
英吉仰头,与谢炎目光对视。
而谢炎,就像在看傻逼一样看着他。
“啊!你你你……”英吉慌忙地转身退去,指着谢炎说不出个啥来,手指都在颤抖,退啊退啊退,无路可退,结果又被两条腿挡住。前面是谢炎,后面是盈盈。
“喵~”小吉偏着脑袋蹲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夜色里黑猫的眼睛绿幽幽、圆滚滚、亮堂堂。
这时盈盈走到小吉身边用手摸了摸它的毛发,小吉也不躲,乖巧地蹲着,没给任何回应。
英吉道:“我知道你们,昨天的刑场虽然没去看,但我听别人说了。”
月光下三个影子并排坐在一起。
不得不说英吉的恐惧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听完谢炎和盈盈的讲述后,三人就此熟络。
英吉坐在中间,怀里抱着小吉,两边是谢炎和盈盈。
今晚的月亮虽然缺了一个大口,月色倒是挺好。三人齐齐看着月亮不开口,四周很安静,只有偶尔小吉的猫叫声。
英吉抱着小吉,抬头望向月亮,眼眶里含着泪,尽是忧愁感伤,开始了属于他的讲述。
“以前我也经常和弟弟一起看月亮,父亲母亲死得早,他们是死在战场上的,没什么好伤心,我为他们感到自豪,就是苦了年幼的弟弟痛失双亲,当时他只有三岁啊!”
“得不到好心人收留,从那时候起我们兄弟俩就开始相依为命。我不是修炼的材料,十二个太守殿都进不去,经常让弟弟饿肚子,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就坐在一起看月亮,想从月亮里看到父亲母亲的影子。”
“或许你们不知道,在山水间无法进入太守殿修练就意味着饿肚子,所以山水间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就算进不了太守殿起码也要从事一门副业,否则没有工作就会被饿死。”
“我是个废物,副业对我来说也很难。我进过膳房,可是手艺不好,帮人打杂又常打坏东西;下地干活因为体弱被晒晕过好几次,田主把我赶了出来;挑粪也干过,可是我力气小,挣不足口粮。”
“看着弟弟日益消瘦,当哥哥的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我不能。为了弟弟,我去膳房偷吃的,被人捉住暴打了一顿,是组长刚好遇见救下了我,并收留我们兄弟两人在医疗组。刚开始的日子苦,我什么都学不会,被打骂也是常有的事,可一想到弟弟不用再饿肚子,什么苦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