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勋掌柜,还以为您老的消息差了呢。都到这里了,才露面。”刘大才在车上看见来人,笑着打招呼。
“刘公公,看您说的,我们济南府禹城县付家,能有那么不着调的掌柜吗?”刘勋谦和的笑着,显然对自家的势力,非常自信,“这不听说宫里头换了新的采买使,我那里忙着准备礼物,耽搁了一会。海涵、海涵。”
宋靖看着刘勋,笑道:“宫里发生什么风吹草动,你们付家都能知道?”
刘勋拱手作揖,说道:“陈采买使,不是小的夸口。与付家无关的事,我们的消息,可能没有那么快。但是,只要是跟我们有关的事,我们肯定能够第一时间知道。”
说完,刘勋上前,拿出一个精致的方盒,小心的递送过来,嘴里说道:“时间仓促,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礼物,恰好前些日子西域有人经过,留下一对银狐玉手镯,我看着挺稀罕,就私自留了。看来陈采买使真是与这对手镯有缘,我这留下不过两天,您老就高升了,这第一单生意还是照顾我的小店。东西浅薄,敬请笑纳。”
宋靖也不推辞,笑嘻嘻的接了,道过谢。很想就此打开欣赏一下,不过,为了表现自己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宋靖强忍住了。
刘勋当下带路,带着他们穿过弄巷,来到一个不大的店面前头停住,侧身伸手请他们进去。宋靖已经知道,人不可貌相,店不可面量。他们的店开得越是不起眼,反而越是有实力呢。
刘勋礼数周全的请他们客厅坐下,早有人端茶、弄香、摆盘的伺候到位了。魏仲春和刘大才到底有经验,大大咧咧的坐下,摆出一副上位者的架子,对刘勋说道:“这段时间,可把爷们憋坏了。这回出来,可得好好找地方乐上一乐。你安排?”
“这个没问题,”刘勋笑着答应,“早就准备好了。只不知道照旧呢,还是怎么?”刘勋看着宋靖,宋靖一下明白了,这是要自己拿主意。
“我看,我们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吧。”宋靖想想,还是先把差事办完了,玩起来才放心。
“好,没问题!”刘勋痛快的答道,一拍手,已有人从后面走进来,拿着契书,让宋靖看。宋靖就手上看了一眼,不禁佩服:人家连自己出来采买什么都事先知道,已经准备好了契书,就等着自己来了。这点小事,就能看出,这得有多大的势力了。
宋靖看了眼价格,一斤三十五文钱。暗道:市面上的苹果,三文钱左右一斤,果然是贵十多倍。今天这么一笔买卖,自己能捞多少回扣呀!宋靖开始心算,同时将契书让魏仲春和刘大才两个看。
他俩看着直点头,示意宋靖没问题,放心大胆的签章。
宋靖到底小心,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条文,这才郑重的签好章,收好。
“好了,正事就算完成了。”刘勋也留下一份,交给下人带出去,然后拍手笑道,“下面,就是几位宫中上使给我们小店面子,轻松愉快的时间了。”
“小雨姑娘,您看,我们接下来怎么安排?”刘大才小心的问。
这个宋靖哪里知道!这个时代玩什么,在哪里玩,她一无所知好不好。宋靖一瞪眼,怒道:“你不知道,我是个土包子吗?还问我!这不是明摆着让我难堪吗?你们决定,我跟着就好。”
刘大才碰了钉子,却满脸笑容,大声说道:“那就照旧吧,看最热闹的百戏。”
刘勋答应了一声,迅速安排了下去。然后,他便陪着宋靖他们,在那里喝茶、用些精巧点心,随意的聊着天。
不过,宋靖很快发现,此人不简单,知道自己对外面不熟,所以,他聊的,都是对汴京城里人事的介绍。正是通过他的口里,宋靖知道,汴京城里,共有上百个坊。其中,旧城第二厢的金顺坊,城西厢的景福坊,城南厢的光庆坊,城北厢的昌乐坊和嘉庆坊,都是以瓦舍的繁荣而盛名在外。在那里,方圆百里的名角扎堆,很多瓦舍,都是通宵达旦的演出。而刘大才所说的百戏,其实就是后世的马戏团。在瓦舍内勾出一块地来,支起帐篷与外面隔开,留着门进出,里面上演各类找鼎、寻幢、吞刀、吐火、高絙、履火、兽戏等类似杂技的高难度表演。
付家的办事效率就是高,不到一个时辰,已有人来回,一切安排妥当。时间差不多也到了中午,刘勋带着宋靖他们,驱车赶往城北嘉庆坊,在那里的西域酒店,置酒款待宋靖三人,然后就去了嘉庆坊最大的庆云瓦舍,在那里观看了一场热闹的马戏表演。
宋靖本来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但来到这里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也看的津津有味,偶尔还跟魏仲春和刘大才一样,大呼小叫的,为台上的演员鼓劲加油。
看完了整场演出,天色已经黑将下来,魏仲春和刘大才意犹未尽,但宋靖担心着独自一人在家里的雨佳,所以,便匆匆与刘勋告别,驾车回宫。
等到他们回来,天早已完全黑了。宋靖看见采买办的屋里还亮着灯,便进去看个究竟,却见雨佳一人在屋里,趴在桌子上,认真的写着大字,等着她回来。
“雨佳,就你一人呀。天黑了,你就回屋好了。我回来后,自会去找你的。”宋靖今天玩得开心,所以,很愉快的跟雨佳打招呼。
“靖姐姐,你可回来了。”雨佳惶恐的站起来,仿佛做错什么事似得,说道,“我没用,今天,没有看到账本。”
“喔,”宋靖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你说说。”
于是,雨佳便把郭龙白天里以账本未整理好为由,不让她看的事情说了一遍。这让宋靖心头火起:什么未整理好,昨天,就是这个理由!当时宋靖没怎么在意,没想到,今天还是这个理由!
没整理好,算得上理由吗?我只是要看看账本而已,你就这么推三阻四的,难道,真是欺负我新来的,又年纪轻轻,要给我个下马威是吧?
“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病猫了!”宋靖银牙暗咬,转身对魏仲春喊道:“去,把那个老家伙给我叫过来。告诉他,他若不来,我就打过去。今天,不把账本的事搞清楚了,他别想躲清闲。”
“是!”魏仲春可是见识过宋靖的威风的,忙缩身退了出去,一溜烟找郭龙去了。
郭龙此时正在家里喝着小酒,哼着小曲自娱自乐呢,魏仲春敲门进去,几乎是把他硬拉来的采买办。
“陈采买使,现在已非上工时间,你这么把我拉过来,成何体统?还有没有尊老敬贤的礼数了?”郭龙整了整衣衫,先发制人质问。
“尊老敬贤?给我扣得好大的帽子!”宋靖冷笑道,“可惜,姑奶奶不吃这一套。你值得我尊重,我自会敬你;你不值得我尊重,我敬你个毛线!
说,为什么账本不拿出来?若你说不出让我信服的理由,你这副采买使,就别干了。别以为没了你,本姑娘就做不好这个采买使。”
“我这副使,是程头给的,不是你说撤就能撤的。”郭龙一腿支撑身子,一腿抖擞着向宋靖示威。
宋靖的脾气,可是爆烈如火,郭龙如此不把自己放眼里,这她哪能忍受。在她的意识里,既然自己是采买使,那么,手下的所有人,她都有权利撤换,包括这个郭龙。
此时,被愤怒冲昏了头的宋靖,也顾不上规矩不规矩了,上前就是一脚,将郭龙踹翻在地,然后一屁股骑上去,两手左右开弓,就开打了。边打边骂道:“我不能撤你?看我能不能撤你!快说,为什么扣着账本,不拿出来?账本里面,你玩什么猫腻?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郭龙哪见识过这个场面,起初他还想着利用蛮力将宋靖摔下身去,反揍她一顿,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不是他能够做到的。而这功夫,宋靖少说已有十几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身上。
“我说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郭龙连忙讨饶。
宋靖恨恨的住了手,起身拍拍手,回到座位上坐下,怒视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郭龙狼狈的爬起来,往门口退了几步,确定了自己与宋靖之间的安全距离后,便跳着脚的喊起来:“你敢打我?看我不到程头那里告你一状。不把你整下去,我就不姓郭。”
宋靖一跃而起,“好啊,我正想去找程头评理呢,既然你也有这想法,我们现在就去,不去的是小狗。”
“什么事,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程茂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然后,便见程茂桧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屋里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