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林晓培不在。干坐着发着呆,想着待会林晓培回来该怎么办?装作依然不知情配合着她,还是把一切挑明该怎么解决就这么解决?可是等了很久不见林晓培回来。我想着她可能给我留言,然后意识到手机没电关机了。
充上电,短信密密麻麻的跳出来,满满是周默的名字。我在里面挑出了林晓培的短信,她说她找到了她的朋友今晚不回来了。
我松了口气,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
翻来覆去的睡,睡不着。起床,开电脑,看着小岛的那两封邮件。
“周默是个好男人,他能给你幸福的。”我的小岛这么说。
我想给小岛说说我此刻的心烦,但想想还是算了。小岛依然简单安宁的过活,我不能拿着我的烦乱再让她担心。
点燃了烟,开了一瓶酒,想着或许能有利睡眠。可是越喝越清醒,我无比的渴望一颗安眠药,然后想着一棍子打晕也好。
我只想昏睡过去,不再这样心焦、烦乱。不安。
“元小七元小七,你在不安什么?”
“我害怕失去!”
“失去什么?”
“失去周默!”
“你看周默吗?”
“你爱周默吗?”我对着酒杯问自己。
十一月二十七,周默用那个无耻的方式让我做他女朋友,我未曾想就同意了。今天十二月二十七,一根刺扎了下来。
“才一个月啊!”我晃着酒杯无奈的说。
一阵寒风不知穿过哪道缝隙直直的向我吹来,我打了个喷嚏,然后听到了敲门声。
我一怔,仔细听,门外很安静。
手机响了,突兀的惊醒了这个夜的寂静。
是周默。
我的手一抖,还是接了。周默说:“小七,开门。”
门开,一阵寒风吹进,周默站在门外,满身寒气。
我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对面的周默,周默看着桌上半空的酒瓶,酒瓶印着我们两个沉默的人。
沉默。
沉默。
沉默。
我打破沉默,“早点睡吧,明天还上班呢!”
我进屋给周默搬出被褥,想起那时候我脚受伤他睡在沙发上的时光,一阵恍惚。
周默从后面一把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脖颈,我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浸湿了我的皮肤,我也听到了周默带着哽咽的嗓音说道:“小七,你又想逃了是吗?”
小七,你又想逃了吗?一句话,穿透层层迷雾,让我那颗颤动着的心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无处躲藏。
那年看到蓝河牵着唐月的手,我落荒而逃。
那年唐月哭求,蓝河哀伤,我拱手相让,再次不管不顾的落荒而逃。
那时候,周默就说:你从不知争取!
如今,出现了个林晓培,我如此慌乱,是不是也想着先行离开?这样的先行离开,是不是也是一种落荒而逃?
真相尚未昭示,我却先胆怯了。也许这位林晓培曾和周默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但至少现在,我才是周默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不是吗?
还是,在我的潜意识里,并没有对周默拥有那种归属感?
“小七,别逃了。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我转过身,抬起眼,看着周默,踮起脚抱住他,轻轻说:“好,我不逃了。周默,我不逃了。”
我不再逃,不退缩,不胆怯,将手放在你手心,由你引导着,走向未来!
林晓培回来收拾着行李,告诉我她已找到住处。我已经无力追究是否真假,因为说到底,我不能将她留下。
她说她有朋友在浦东,我想着微微也在那,便送她过去。可到底验证了“世界如此之小”这句让人感觉宿命的话。
在地铁出口的时候,林晓培与阮明碰头,接下来,是三个人的错愕。
周默与林晓培是大学同学,林晓培与阮明是室友,于是就这样,突如其来又顺理成章的牵扯在一起了。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命中注定,故事又该怎样继续,结局又会如何上演?
阮明说:“你们认识啊!”
林晓培尴尬的点点头。我只笑笑。
阮明又说:“周默呢,周默没跟你在一块?”
阮明说的那个“你”指的是林晓培。我想阮明并不知道我和周默谈恋爱的事,而且以为周默和阮明还有着某种关系。
林晓培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试图想看看我是否察觉到了什么。我回归我元氏云淡风轻笑,然后说:“你们慢点聊,我先回去了。”说着挥挥手,走人。
那些解释的话,留给别人说吧!那些复杂的关系,留给别人理吧!
我想着这一页,就这么掀过去了。
林晓培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所以她断不会找周默纠缠。周默也说会好好处理,那么也就不会在允许有太多的波折发生。
这只是个考验,考验我和周默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我很乐意的把这个考验当作我和周默从此幸福的最后一关。我想着,就是因为我骨子里的遇事像只乌龟躲起来的逃避心理,才让一切看起来很复杂。
我想着当我知道林晓培便是深圳那位时反应那么大,多半是恼火周默居然隐瞒不说,我可不喜欢全天下都知道除了你这样的事情。而对于与小岛一样沉静隐忍的林晓培,我也是生出了一丝心疼、一丝怜惜,从而发展成了心虚,成了内疚。
所谓“心魔”或许就是这样。那种心里明白却无法自控的感觉,是再也不想身临。是怀念不久前和周默笑看风云的日子,于是将逼着自己回到那种冷静的思维,想着一切只是人生历练。陷入其中时,自是历经酸甜苦辣,但凡得到某个契机后,迷雾般的玲珑棋局也就可以豁然开朗。
但凡别人的幸福,不忍看,那就可以不看;但凡别人的荣耀,无法得,那就去忽略;但凡自己可以获得的快乐,那就不要轻易推开;但凡那些假想的剧情,除了作为码字的题材,还是不要较真了!
我想这是我和周默的感情的最后一道坎,我也把它当作我元小七得以尘埃落定前的最后一道坎。我想着,从多年前蓝河开始,到严家明的抛弃,到张周南的关怀,其间看着微微和夏海订婚分手,微微与卓卓重逢,看着蓝河陷入热爱又遭背叛,看着蓝河和唐月彼此伤害彼时纠缠最终还是准备步入婚姻殿堂,看着小岛受伤然后离开,我看着这一路,看着在我们青春的这条路上,我们一个个走的那么艰辛。但是,所有的悲伤总有完结,所有的痛苦也终会消散,待到所有的不安、惶恐、迷茫、哀伤、无助、孤独、绝望统统绽放尽,那么,我们的路上,从此繁华,就会一路盛开!
我想着,我和这个爱我多年的少年,真的会像我们执手之时说的那样,举案齐眉,天年之时,膝下承欢!
可是,然后呢?
在我和严家明谈婚论嫁的时候,我千山万水的来,带着视死如归的姿态。我所料到的结局最多不过万劫不复。于是血流成河,在所不辞。
而今我与周默走到了一起,我想我在积极的寻找着我们的明天,哪怕路上风餐露宿。我想我足够释怀足够知足,努力去微笑着迎接天明。
可是,然后呢?
林晓培去了阮明住的地方,像阮明解释了我们三人的关系。然后难为情的开口问阮明借钱,阮明看着金额不少就询问,林晓培只说有事,阮明生疑,结合她的日常反应看出了端倪。林晓培常干呕,并查询医院信息。阮明问她是不是怀孕了。林晓培否认。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林晓培不得不承认。阮明问孩子是谁的。林晓培不答。阮明知道林晓培的为人,猜出了周默。林晓培慌乱,阻止了阮明试图告诉周默的举动。
林晓培说:我已经和周默没有关系了,周默有了新的生活,不要拿这个去打扰他了。
林晓培逼着阮明同意不去告诉周默。阮明很愤慨,很无奈,她没有去告诉周默,而是告诉了我。
阮明说:我知道我是局外人,可是作为林晓培的好朋友,我不忍心让她受到伤害,至少,孩子是无辜的。阮明说:这么多年,我看着林晓培对周默的爱恋,曾经,我也喜欢过周默,但我自知比不过林晓培。
阮明说:林晓培爱得很伟大,爱得很无私,她从不求回报,毕业时候不顾家庭的反对毅然决然的跟随着周默去了深圳。
阮明说:林晓培曾对周默说,我爱你,是我的事,我不需要你爱我,可是有一天你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时候,我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阮明说:林晓培是真心爱着周默,作为她的朋友,我希望她能幸福。
阮明说:我希望你能成全。
……
阮明说我希望你能成全,然后我的全身力气像是被抽空般。我看着那些字句,觉得那些横撇竖捺像是碎成了一片,我慢慢拼凑着,强压进我的脑子。
林晓培,怀孕了?
我想着那天她干呕着,我还问她怎么了,她说是晕车,我也就相信了。她爱周默,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她那么爱周默。为了周默幸福,可以牺牲自己的幸福。她来上海找周默,是想告诉周默她怀孕了吗?可是到最后只是隐忍着,什么都不说!她是准备一个人承受的吧,承受着骨肉分离,承受着所有的割舍!
要有多么深的爱,才能愿意这么样的牺牲?
我感到手脚冰凉。可是,周默五六月份就已经来了上海,林晓培才只有两个月身孕,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无阴暗的想,是不是,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这个孩子不是周默的?是不是,一切都是骗人的?
我拨打了周默的电话,明明电话那头被接通,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传来了周默熟悉的悦耳的声音,可是我像是失聪般,或者,是失语般。我听着周默在电话那头一遍遍喊我的名字,他说:“小七。小七?小七是你吗?小七你怎么不说话?小七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怔怔的握着手机,等到那边挂断传来“嘟嘟”声,却依然握着。然后电话铃响起,我茫然的接听,周默依然在喊我的名字,我颤动了一下嘴唇,喃喃说:“周默,林晓培怀孕了,说,孩子是你的。”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沉寂。
我喃喃说:“周默,那个孩子是你的吗?”
那个两个月的孩子,是你的吗?
“周默,那个孩子,是你的吗?”我机械的问着。
周默,那个孩子,是你的吗?
周默,那个孩子,是你的吗!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周默才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四个字,如同实质,从万丈高空坠落,狠狠的,在心上砸出一个万丈深渊,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期望,所有的想象,统统滚落进这个寒冷冰凉的深渊,再无生还的可能!
“周默,那个孩子,是你的吧!”
周默沉默,我的泪,无声无息的流下。
我说:“周默,去找她吧!“
我说:“周默,我们,算了吧!”
说着,我挂断了电话。
我想着我刚刚还想着我人生中的那些悲哀忧伤绝望已经华丽落幕,我想着从此以后我的人生繁华一路盛开,我想着我会和我的周默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我刚刚还想着的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无论是我年少时渴求的轰轰烈烈还是现在向往的简单安宁,我都统统得不到吗?难道我真的是要孤独一生晚景凄凉吗?
我站在公司的卫生间,感觉那么寒冷,我望着外面窗台上落着的一只麻雀,我想,在这个季节,为什么它还要在这逗留,它不冷吗?它,不孤独吗?
我无法继续上班下去,像主管告了假,并把元旦的几天假一并请了。可是走出公司门,却不知道到底该去哪里。
我一个人沿着水泥路走了很久很久,尽头是熟悉的街,可是我不知道到底该往何处。我一个人过马路,我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车水马龙,灵魂出了窍。
我进了一家店。我想着买一点东西,不管实用不实用,我的心都要挤爆了,可是我还是只能面无表情的掩藏。我一排排的走,目无焦点。我感到很沮丧,然后烟瘾排山倒海的袭来。就在那个店里,我拼命的想要夺门而出去买烟抽。我想哭,可是只能压抑着疯狂想抽烟的念头。
对不起周默,这一次,是我的真的要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