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花田规划
金黄的油菜花像锦缎铺垫在广阔的田野上,短尾褐身的蜜蜂,嗡嗡闹着花心,声香四溢。
一群孩子躺在油菜花地里,仰面朝花。
金色的花,金色的粉,金色的阳光,连空气也变得金光灿灿。
没有人说话。
不是金花熏得少年醉,分手已在毕业前。
“真快啊,就要要毕业了。”辛小东说。
“不知不觉毕业了,还没玩够呢。”鲍马达说。
甄峰缓口气说:“总算毕业了。”
辛小东问甄峰:“高中联系好了吗?”
“市二中的孙校长来过,他说,只要我中考分数超过700,就把我取进宏志班。免学杂费、课本资料费,免食宿费。”甄峰回答道。
“还是好人多啊。”大家一起感叹。
“你妈去吗?”小东问道。
“学校给我和我妈一个单独的房间。”
“你还要带着妈妈读高中?”鲍马达一脸的钦佩。
“包括大学,直至一辈子。”李玉梅考虑得更久远。
“社会给了我很高的荣誉,我只有用努力学习来回报社会,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也不能丢同学们的脸。是吧,必须的。”甄峰说得故意把沉重的话题说得轻松。
同学们心生同情,但是有心无力。
“学校,再见了。我这一辈子,与校无缘了。回想起来,还真对不起学校,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同学。”牛绳儿有些感慨。这几天,牛绳儿用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对不起”。
“说这么多对不起,你的毕业考题要交白卷啦?你是做老大的料,不能认错。”鲍马达揶揄他。
“事实证明,牛绳儿的毕业考题本来就是错题。既然是错题,交白卷是最正确的选项,解答才是错误的。”小东替牛绳儿解嘲。
李玉梅问牛绳儿:“牛绳儿,你不想升学吗?”
“哪个学校会要我,哪个老师敢要我?”
艾艾琴轻轻走到牛绳儿身边,安慰他说:“你不是不够好,而是你的好隐藏太深,别人看不到。”牛绳儿和艾艾琴订下五年之约后,艾艾琴的情绪明显转好。她愿等待那朵云,五年后回到她的波心,她愿意做他的小妖精。
李玉梅说:“大芹菜说得真好。还是你最了解牛绳儿。你毕业后想做什么?”
“放心吧,我不会去做洗头妹、洗脚妹的啦。”艾艾琴的心态调整得很好。
“去当小裁缝?柜台妹?”鲍马达递过来一个笑话。
“也没什么不好呀。”艾艾琴说得挺开心,然后正色道:“其实,我的理想是做一名空姐啦。”说完得意地竖起双臂摇摆,做机翼盘旋状。
“奥哟,今后同学会,你从天上来咯。”马鲍达的语言很有画面感。
李玉梅说:“如果真有此意,你可以试着报考高职空乘专业。时青老师提到过。”
艾艾琴点点头,很有自信地说:“是的,老师已经帮我报了名。”
“哎吆,这么说,牛绳儿怎么办?你在天上穿着制服飞,他在地头拉着犁耙跑,中间悬挂着一根长长的牵牛绳儿?这怎么行!”梁馨儿的调侃很有画面感。
“这就是传说中的牛郎织女吧。只不过,鹊桥变成了牵牛绳。”梁馨儿的话总能勾起鲍马达的浮想。
牛绳儿被空气中的画面逗笑了,转脸问王春泥:“烂泥巴,你打算怎样?是当空姐,还是放牛妹?”
王春泥笑着说:“别臭美啦,还一语双关!让我当放牛妹,做梦吧。凭我的实力,至少考上县二中,髙毕再考一个大学中文专业玩玩。我嘛,还是很有文学天赋的噢。我的2.0版的人生规划是做个诗人。”她隔着黄花看太阳,不想灿烂都不行。她掐一只油菜花,让花粉洒落自己脸上。叶翠映眉黛,花黄染粉颊,美死啦。
“哎哟喂,诗人,你老有才了,来两句顺口溜好不好?”李玉梅侧身搓揉着她的小肉脸,把她的小嘴巴挤成了小喇叭。
“我说过,那不叫顺口溜。”王春泥推开李玉梅的手,征求裴笑笑的支持,“笑笑,你说呢?”
自从牛绳儿向裴笑笑道歉后,裴笑笑经常回母校。李玉梅最喜欢听她的顺口溜,今天的花田聚会也请她来参加。此时裴笑笑笑而不答。
“那叫什么?”铁梅继续搓王春泥的肉肉脸。
“叫……什么,我怎么知道。等上了……中文系就知道啦。”王春泥的脸被搓揉着,用嘴说话都困难。
“哥们姐们,不管你们上了什么高中、什么大学,今后都要记得我哦。”牛绳儿也掐下一支油菜花,把花粉抖落在自己鼻子上,压住鼻孔涌出的酸楚。
“记得你什么嘛!记得‘一粒花粉对另一粒花粉的表白,多情的种子期待花开’?”李玉梅放开王春泥后,王春泥用牛绳儿在生物课上的精彩表白挖苦他。
牛绳儿对着花粉出神,他想起艾艾琴情诗中的一句话“我喜欢开花,发芽,哪怕被摘下”。此刻,被摘下的却是他。他有些失落,有些孤独,陷入伤感的语境:“我打算带着银行卡,天涯海角找到妈,枪林弹雨寻我爸。不知道,谁陪我,走天涯?”
牛爸留下的银行卡,还在时青老师那儿,他已经派上用场啦。
艾艾琴弱弱地回应他的话:“我陪你,有天涯,天上地下。”
牛绳儿看一眼艾艾琴,眼中有些闪动。
鲍马达说:“别肉麻啦,一地鸡皮疙瘩。”
鲍马达忽然想起一件事,坐起来问牛绳儿:“牛绳儿,我俩一起去参军,愿不愿意?”
“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好嘛,我支持。”王春泥为他俩加油。
“我看你最好是参空军。一个在民航做空姐,一个在蓝天开战机,——真正的护花天使!那张银行卡,千万别乱花,留着迎娶孩子妈。老爸老妈一回家,推门看到娃。多好哇。”鲍马达取笑他。
“你找打!”牛绳儿从伤感中蹦出来。
“打就打,谁怕谁!”鲍马达朝牛绳儿的肩头捣了一拳,拔腿就跑。
牛绳儿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大叫:“我0.0版的人生规划就是打赢鲍马达。苍天无眼啊,既生亮,何生瑜?今天一定要见高下。”牛绳儿边追边拉开格斗的架势,嚷着喊打。
梁馨儿和辛小东闭眼躺在花下,金黄的阳光透过金黄的花瓣间照着他的脸,芳香而温暖。梁馨儿侧过身,仔细看小东的脸,深深嗅吸着他青春的气息。
阳光男孩躺花下,更有磁力引她。
她凑过嘴唇,在小东的脸上轻轻一触,然后突发神经。她抖着小拳头,小声欢呼:“我得到你啦!你是我的啦。”
辛小东一惊而起。
“蜜蜂扎的,不关我事啊。”梁馨儿慌慌张张说完就跑。
“有这么大的蜜蜂吗?”小东跳起,追着梁馨儿跑。
一群孩子都站起身,看他们在金田的沟垄中跑酷。油菜的花瓣花粉被孩子们的衣袖卷起,飞扬起来,霓虹一般好看。
裴笑笑的顺口溜在花田上空回响:“花开了,雨落了,阳光分成七色了。”
王春泥接句:“毕业了,分别了,你我东西南北了。”
蓝天中,几架表演的飞机拉着五彩烟雾呼啸而过,留下一组五彩的平行线无限延长,迎风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