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你们几个吃货，就知道吃，不是小孩子啦
体育课上，三年不变的教学内容是跑步。
鲍马达问体育课王老师：“为什么每次体育课都是跑步，我们从来就没打过羽毛球、乒乓球，篮球基本靠自学，足球从来没碰过！”
王老师反问他：“中考体育考试考篮球、足球、羽毛球吗？中长跑、短跑是中考必选项目，占四十分。”
“那也不能天天跑步呀。”鲍马达懊丧地说。
“广播体操时间是跑步，体育课也是跑步。一天到晚就是跑，烦死了。”梁馨儿也有同感。
辛小东跑到梁馨儿身边，小声挖苦体育老师说：“高中也不做广播体操！因为高考不考广播体操。”
“是呀，我们上了高中怎么办？别人做操，我们在一边干站着。”梁馨儿听出话中的问题。
“那叫罚站。”鲍马达跑到小东和梁馨儿身边，插话道。
“罚跑哟，罚站到轻巧了。”辛小东说。
“还要跑？高中再跑三年？”鲍马达吓到了。
“听说这次县中学生运动会，我们学校只参加跑步项目的比赛？”牛绳儿追上来问。
“免费教你一个名词，那叫径赛项目！”辛小东纠正他。
“短跑、中长跑是中考必选项目，四十分的分值；篮球足球什么的，一分不值。”马达模仿着体育老师的口气。
县二中运动场，中学生运动会开幕式在鲜艳的塑胶场地上举行。王老师遇见几个同行老师，走过去打招呼。
入场仪式上，二中代表队八男八女，服装整齐，队旗高高飘扬。
谢家集中学代表队三男一女，杂色家服，躲在皱皱的队旗后。
鲍马达他问李玉梅：“别的学校都是十几个运动员，我们学校怎么只派了我们四个？”
李玉梅说：“卢校长不让多派人，人多费用大，学校经费困难。还说，参加运动会耽误学习时间，所以只派我们九二班参加。”
“哼，我们九二班就不要学习，九二班就不怕耽误时间？”牛绳儿对卢校长的歧视政策十分憎恨。其实体育王老师对卢校长也有意见，赔偿刘晓燕妈几万都舍得，参加运动会这点钱都舍不得。
鲍马达说：“我们一天都没训练，怎么比？”
“怎么比？毛笔。。”牛绳儿的愤怒还没消退。
鲍马达说：“这么说，重在参与，比赛成绩无所谓喽。”
“也不能这么说，尽你们的努力吧。”李玉梅不忘自己是队长，队员的思想教育不能放松。
孩子们悻悻的，小声嘀咕：“这不是拿我们胡差事吗？”
“还牺牲了我们的时间。”
“牺牲的不仅是时间，还有我们的自尊心。”辛小东说。
“还有我们的集体荣誉感！这是代表我们学校参加比赛呀。”李玉梅补充道。
“正因为我们是代表学校比赛的，所以不能输，否则，烂鞋底会把我们的班主任羞辱死。不能让时青老师再受烂鞋底的欺负！一定不能输！要赢，赢，赢！”牛绳儿说得很有理。
辛小东、李玉梅、鲍马达都举起了胳膊：“一定要赢！”
开幕式后，女子一百米短跑，李玉梅起跑比发令枪迟了一拍，虽然拼死向前，最终没能进入决赛。
鲍马达假马假马装近视，戴坏了眼睛，二百米跑，深一脚浅一脚，还跑进别人的道，被取消比赛资格。
辛小东和牛绳儿参加的是男子一千五百米中长跑。比赛开始前，牛绳儿偷偷去超市买了两罐红牛饮料。
辛小东和牛绳儿第一圈处在领先位置，他们有些得意，心想，在学校跑了三年，长跑对谢家集学生来说，小菜一碟。
第二圈，二中的两名选手轻松超越了他们。辛小东和牛绳儿渐感吃力，肚子开始痛，嗓子很咸很苦，就像是小菜吃多了。
三圈令旗过后，他俩已处在中间位置。李玉梅和鲍马达着急了，违反规则在赛道边助跑。他俩边跑边大声喊叫：“加油！坚持住！加油！”
辛小东想到入场仪式上他们说过的话，不能让时青老师再受烂鞋底的欺辱，一定要赢！他虽然没学过跑步的动作要领，但是一看就懂，一点就通。他观察二中选手的动作姿势，抬高大腿，绷直后腿，颔首、挺胸、同步摆臂，果然跑起来轻快得多。他提气咬牙，盯着二中两名学生的背影，步步紧逼，紧紧追赶。
牛绳儿想起红牛的广告语“你的能力超乎你想象”，心中想象着两罐红牛的巨大威力，嚷嚷着“红牛来了！我的能力超乎你想象！”奔牛一般发力，也紧紧追了上去。
李玉梅和鲍马达放心了，继续呐喊：“加油，加油！超越，超越！”
终点就在前方！辛小东和牛绳儿的面前只剩下二中的两位选手。
二中选手回回头，发现追兵将至，交流了两句，然后平行排列，严严实实地拦住辛小东和牛绳儿的前进方向。
辛小东和牛绳儿从外圈超，他们往外圈挡；从内圈超，他们往内圈拦。
终点红线就在眼前，眼看就要冲刺了。
二中选手仍然阻挡在面前。
牛绳儿着急了，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却要输在对方的无赖战术上。他愤怒了，一声咆哮：“你们耍——赖——皮！”然后疯牛一般冲向其中一位选手，硬生生把对方的防线冲出一个豁口。趁二中选手跌跌拌拌的当口，辛小东灵鹿一般穿插出去，第一个冲向终点红线。
牛绳儿却因用力撞击对方，摔倒在地。
李玉梅看到牛绳儿摔倒，插进赛道。
牛绳儿挣扎起来，推开李玉梅的手，一瘸一拐继续跑。
李铁梅眼睛湿润了，她沙哑着嗓子喊叫：“牛绳儿，好样的。牛绳儿，加油！”
牛绳儿也穿过了终点，而且并非最后一个！
四人互搭肩膀，抱作一团，流泪、挥汗、颤抖、叫喊，“我们赢啦！我们终于赢啦！”
体育王老师的同行从广播里听到消息，向他表示祝贺。他苦涩一笑。
径赛结束了，孩子们的运动会也就结束了。他们坐在塑胶场地上，等待闭幕式。
“总得庆祝一下吧！”牛绳儿提议道。
“怎么庆祝？”马达问。
“嗑瓜子！”四人异口同声！这是农村孩子庆祝胜利和成功的常用方式，快乐越大，嗑得越多。
牛绳儿花钱向来大方，说：“我请大家嗑。”说完，往运动场外超市跑去。
路上，他摸摸口袋，摸了许久，不好，刚才买红牛，只剩一块钱了。但是人情已经许下，怎么办？
牛绳儿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一次，他逃学到县城，打了一天一夜游戏，口袋里只剩一元钱。
他又渴又饿，决定搞点瓜果吃。
他来到超市。
超市人很多，他挤到分切哈密瓜处，买了一小块哈密瓜。称重的服务员称完，用袋子装好，贴上条形码价单。他看一眼，0.96元，什么也没说。回到整瓜出售区，见无人注意，把价码单揭下，贴在一个橄榄球大小的哈密瓜上，抱起来就往外走。
付款出口，收款小姐流水线一般机械操作。她转过瓜，扫了码，收了钱，送马甲，接着喊：“下一位，大妈”。
超市外，他一拳砸碎哈密瓜，吃得蜜汁四溅。
这次，他兜里也只剩下一块钱，但是，他犯了犹豫，他想起自己向时青老师承诺的话，“一定不淘气，一定要听话”。
他越走脚步越沉，他迟疑地张望。
一位奶奶背上背着一个孩子，胸前还抱着一个孩子。奶奶实在是累了，放下胸前的孩子：“唉吆，我的腰嗳。啧啧，毛毛乖，自己走啊。”
那个叫做毛毛的小孩脚一沾地就哭，张开两只手，哭着非要奶奶抱。
奶奶擦擦汗，继续哄他：“唉吆嗳。乖，奶奶累了。毛毛走一会儿，奶奶再抱啊。”
小孩子还是吵吵着，揪住奶奶衣角，非要奶奶抱。
牛绳儿走到那个叫做毛毛的孩子面前，举起一元硬币，说：“前面有棒棒糖，毛毛自己去买糖吃，好不好？毛毛好懂事唷。”
毛毛停止了吵闹，愣愣神，看一眼奶奶，抓住硬币向前跑。
奶奶笑了，谢着向前。
牛绳儿也笑了。
马达玉梅见牛绳儿空手而回，失望地苦笑。
牛绳儿摊开手，然后正色道：“你们几个吃货，就知道吃，不是小孩子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