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脱下你的伪装
时青宿舍。时青老师和牛绳儿面对面坐在小方桌前，两人的面前各摆着一杯水。
“山上有两块石头，同样的石头哟，一起沐浴风雨，一起经受寒暑。很多年以后，一块变成了铺路石，一块变成了雕塑。知道为什么吗？”
牛绳儿知道这是以石喻他，故意不接话。
时青等了许久，然后自问自答：“忍受住刀砍斧凿才能成为艺术品。不能承受的，只有变成铺路石。”老师盯着他侧视的眼睛，“你希望自己变成什么？”
牛绳儿偏过头，不让老师看他的脸。
时青又出一道题：“山上密密麻麻长着无数棵小树，你若是其中一颗小树，要想长成参天大树，只有怎样做？”
时青设问完，自嘲地笑笑，等了半天，依然自问自答：“只有自断枝桠，拼命向上，努力争抢雨露和阳光，才能茁壮成长。”
时青老师知道，青春期的孩子，刀枪不入，油盐不进，千万不能硬碰。她一会儿笑笑，一会儿把水杯往牛绳儿面前推推。
牛绳儿翘起二郎腿，绕动脚尖不在意。时青也学他的样子，翘起二郎腿，绕动鞋尖装随意。
时青老师又问：“见过孵小鸡吗？”
牛绳儿不明究里。
时青老师自己解释：“鸡蛋孵满21天，小鸡自己啄破蛋壳才能成活；人为剥开蛋壳，只会弱死。”
牛绳儿白了老师一眼，看清楚了老师的意图。他拿出香烟点燃，悠然地吸一口。
时青抢过烟，也吸一口。
见老师呛得差点吐出喉咙，牛绳儿忍不住说话：“呵呵，不会抽烟别逞强。这些比喻比八十岁老太的牙还要老。你要知道，我是一棵长满硬刺的荆棘，修剪我要受皮肉之伤的。”
时青轻松一笑说：“我没问题的，谁叫我是园丁呢。我们语文课本里有一篇文章叫《周处》。”她翻开事先准备好的语文课本，指着文章讲周处的故事。
时青说着说着兴奋起来，像哥们一样拍拍牛绳儿的肩膀：“不过，参天大树不是人工修剪的，都是自断枝桠长成的。”说完，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在牛胜同学的水杯上轻轻一碰，一饮而尽，感觉是给牛绳儿钉了块参天大树的免检标签。
时青老师自说自激动，可是牛绳儿不为所动。他冷傲地耸耸肩膀，倒提大拇指，酷酷地对时青说：“我的毕业考只有四道题，告诉你也无妨。第一，收几个小弟；第二，泡两个漂亮妞；第三，打赢鲍马达；第四题是我老爸出的，他要我打一个人，打一个成年人，最好是有身份有名望的人，这样我能一战成名。前两道题已经完成，第三道题我很有把握，希望你不要成为我的第四道考题。完成了这四道题，我爸就给我办毕业典礼。”
时青惊愕了。
不过她瞬间找到反制之辞：“你的所谓四道考题，其实就是两件事：打架、泡妞！我只给你出一道题：脱下你的伪装，找回真正的自己。”
时青索性展开话题：“其实你本质并不坏，泡妞只是为了装跩；打架不是你本意，只是为了装痞。你没有目标和方向，在村野和现代文明之间游荡，于是你用一个又一个的错误来填充你的空虚，故意装成不愿修正自己的模样。一个人时，你用冷酷孤傲桀骜不逊伪装自己，掩饰内心的孤独和空虚；人多时，你疯疯癫癫，突显存在感，是想融入集体，获得大家的认同。脱下你的伪装，找到真实的自己，这就是我给你的毕业考题。”
牛绳儿一愣，想耍个酷掩饰虚弱的内心，却发现已经变成了玻璃人。
他再次领略了时青老师的嘴皮子。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艾艾琴冲进来，扯上牛绳儿的手，往外走。
时青老师站起来，叫住艾艾琴：“什么事，哪去？”
艾艾琴回过头，醋味十足地嚷道：“没事！喔，忘了告诉你，老师是圣洁的称号，别借老师的名义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时青瞪大着眼睛，一头雾：“说什么呀，艾艾琴。你坐下，我正要找你谈话呢。”
艾艾琴声嘶力竭：“时青老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我明白告诉你，牛绳儿是我男朋友，你我都是女生，约他见面，不应该避开我，更不应该关着门。”说完，伸出手指将时青的窗户纸撕开个大洞，她冷笑道：“这是给你送点光明。”
牛绳儿推开艾艾琴的手：“你疯啦！什么男朋友？大芹菜，你搞搞清楚，我是在泡你，在耍你！”
艾艾琴眼泪快下来了，委屈地说:“只要你喜欢，做什么我都愿意。可是你不能同时和别的女生……”
牛绳儿甩甩头：“什么这个那个的，儍呀你。”说完抬起手，在艾艾琴的耳轮上弹了一指。
艾艾琴把牛绳儿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热恋中的女人智商基本为零，情商却起伏不定。时青知道艾艾琴误会了自己，也确认了二人的不寻常关系。她认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解释误会，而是帮助艾艾琴走出这场早恋危机。这个艾艾琴，刚刚走出自闭的恐惧，又陷入情感纠葛。
但是，现在不是最好时机。强行介入，伤害更深。
艾艾琴拉着牛绳儿跨出门，一边回头对时青老师地说：“如果你是担心我俩在一起，那么，你放心，牛绳儿是个好人，……”
“说什么！你个‘白傻美’，怎么不哑巴！”牛绳儿又弹了艾艾琴一耳刮子。
艾艾琴的赞美被打断，冲牛绳儿说了句粗话：“好吧，不说。麻辣隔壁。”
“你敢冲我骂娘！”牛绳儿又弹了艾艾琴一耳刮子。
他们走出门，时青自语道：“牛绳儿，我看得出，你冷硬的外表下有一颗真诚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