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踏,踢踏,咯吱,踢踏踢踏,咯吱。。。”
熟悉的声音响起,就像沙漠中的驼铃声,从远处传来,黑暗中的交谈也顿时变得沉默。幽风卷着黑色的尘埃在肆虐,一股腐朽的泥土气息伴杂着淡淡的血腥味,破败的宫殿,倒塌的墙,地上两具尸体,一群隐在了黑暗中的魔窟人在静静的等着,也在期待着什么。
一辆马车从远处慢慢驶到近前,一匹神俊的黑马,眉间一点星形白斑,光亮整洁的毛发,配着一副亮银色的好马蹄铁,如果不是在这魔窟,定是那将军坐下威风凛凛的座驾。再看那车,额,他妈的是在逗我吗?
上好的金丝楠木做的辕条,搭配了几块破床板的车厢,以及上好的军用马车轱辘,总感觉是乞丐穿新衣,咋那么不顺眼了。车厢里铺了一床破被子,倒也宽敞,并排躺两人也不觉拥挤。七拼八凑的马车走起来咯吱咯吱的,配合上马蹄铁的清脆声,倒是一首和谐乐,只是在幽风中来拉尸体,不免让人想起黄泉路上的歌者,徒添几分悲凉。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侧坐在辕条上,及近才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身宽大的灰色麻布成人衣服,穿在少年的身上倒显得格外宽大啊,幽风吹动,走起路来在风中飘动,似一个戏子穿着戏服在舞动。衣服虽大但不脏,亦如他的面盘,眉清目秀,鼻梁微挺,两眼炯炯有神,在这暗无天日的魔窟也算是一道清流。这正是阿诺。
阿诺快走几步来到鬼头王跟裂地腿的尸体旁,先朝着黑暗的四周鞠了个躬,用清脆的嗓音唱到“生是魔窟人,死是魔窟鬼;魔窟进好进,魔窟出难出。”
随后抓住鬼头王的两只胳膊,反身一猫腰,把鬼头王背到身上,紧走几步来到马车旁,一个急停,反身将鬼头王的尸体成公主抱,慢慢的放在了马车上,轻轻抚上了那双未闭上的双眼。
阿诺认真摆放着尸体,起码鬼头王看着很舒服的躺在马车上。阿诺像在做一个神圣的仪式,送别逝去的人,魔窟人,从他记事起,他就在魔窟,每一个进来的他都认识,那些人从一进来就只做两件事,活着,厮杀。每一个出去的人他也都认识,大都是他送走的,毕竟能立的进来,能立的出去的也没几个,大都是躺着出这个魔窟。
阿诺又把裂地腿的尸体背上了马车,同样的摆放好。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红色的丝绸,蒙在了马的双眼上。然后从腰上系下个酒葫芦,放在了地上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冲着黑暗中喊道“书生大叔,你的酒”。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麻纸包裹的熟牛肉,冲着东南角落喊道“王爷,你要的五味斋的牛肉,上好的牛里脊肉”。从袖中的袋子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荷包也放在石头上,冲东北方向喊道“大爷,你要的金丝烟叶,省着点抽,南方今年遭了灾,烟土产量少。”
(作者注:这个源自一种乡俗,说动物的眼睛可通灵,能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拉死人或棺材的马车需用红绸蒙住马的眼睛。)
说完便转身来到马车旁,牵着马的缰绳,引着路慢慢走远,“踢踏,咯吱,踢踏,咯吱。。。”很快,这种声音在这静谧的黑暗中慢慢着走远。
书生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到石头前,把腰间的酒葫芦放在了石头上,又掏出了几块碎银子放在了石头上,打开葫芦塞,轻轻押了一口,一股浓烈的辣味从嗓子直达胃里,全身一个机灵,长出一口气,笑道:“痛快!阿诺这小鬼,越来越靠谱了,几乎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还别说调的这个调调还挺对我胃口。”
这酒可不是普通的酒,而是多种酒用不同的手法调配而成。酒中不但有二锅头,茅台,高粱白,汾酒等烈酒,还有状元红,葡萄酒等软酒。这十余种酒掺合在一起,幸亏只是轻轻押了一口。何况硬酒和软酒在一块,不但酒力发作分外迅速,而且这个后劲极大,也够人受的。
酒是个好东西,但在魔窟之中,醉酒的人死了都不知道咋死的。书生虽不是在这魔窟中活的最久的,该有的警惕性还是有的。阿诺这酒易醉人,但关键时候押一口,能清醒不少。
“谁都想活着,谁都有未完的心愿,但谁又该死了。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皇帝生活好,王爷是非多,如果不是在帝王家,谁愿意进魔窟啊。但本王是真的怕啊,皇帝有老家伙做主,说不定哪天悄无声息地就被干掉了,只好躲在魔窟避避风头。老家伙也不想跟魔主对上啊。”东南角的一群人,最中间是一个王爷,跟前有几人隐隐的护在他周围,防备着周遭其他人。王爷掏出一块约十两的银子丢给一个护卫,护卫走过石头旁,把银子放在了石头上,拿着肉,倒退着返回了东南角。
老汉起身来石头旁拿好了荷包,“还别说阿诺这小鬼挺靠谱的,做事一套一套,谁都挑不出毛病,起码收尸的那套活计,老子就干不了,杀人敢杀,收尸就算了,充其量就地挖个坑一埋就完事。”老汉磕磕他那快烟灰满满的老烟枪,低声嘟暔到“生是魔窟人,死是魔窟鬼;魔窟进好进,魔窟出难出。出难出啊!”
这是魔窟的规矩,准确来说是魔窟人和阿诺的规矩。
进了魔窟的人不能随便出去,十块令牌可以出去。阿诺也不能出去,他是被魔主扔进来的,但却没有银色令牌的。他一直跟守窟人住在一起,送饭的人跟阿诺的关系好,有时顺便也会帮阿诺去买东西,而阿诺则是有空过来时,把魔窟人需要的捎过来。有需要的把银子放在石头上,阿诺有空会收走银子,把东西带来放在石头上。
“好死不如赖活着,敢进魔窟搏命的,都是疯子,十之一的几率能出去,百分之一的几率得到诺令,请的魔主出手。这种赌徒在赌场上也少见,一个个都是疯子,无量那个天尊,老道也不能看破红尘啊。”老道士在角落里盘腿打坐,擦拭着自己的拂尘。
“都是命运的棋子,还不是由人摆布。既然当不了下棋人,那就老实的当颗棋子。”
“踢踏,咯吱,踢踏,咯。。。”马车慢慢消失在黑暗中,黑暗中的厮杀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