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狐醴还要说什么,那边却传来杏儿的声音,“大王起身了。”
“你们再多住几日吧,我去服侍大王起身便来找你们。”我赶紧跑回房间,只见杏儿已经在为寒浞穿衣了,我笑笑,让她下去,便亲自帮他穿衣。
“你这是怎么了,衣服还没穿好就匆匆忙忙跑出去了,我还以为你跟人私奔了呢!”他笑着来握我的手,“哟,冷得跟什么似的。”
“就你,也一把岁数了,说话还这么没正经,我能跟你私奔一次,还能跟人私奔第二次吗?”我笑着打开他的手,又自去更衣梳洗,的确天气日日凉了,刚刚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手居然僵住了,哆哆嗦嗦拿不住眉笔。
“你看你,说你你还不停,手都僵住了吧,让我来帮你画眉吧!”他说着将那炭做成眉笔握在手中,另一只手却抬起我的下巴,“这张脸,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如此美貌,竟没有一丝的衰老憔悴之态。”
我不由得笑了,“你要画就快画吧,外面狐醴他们都还等着呢,我们今日出去打猎可好?”
“好,好,难得你今日有那个心情,我们便出去打猎。”他却不放开我的脸,“那也等我帮你画好眉之后啊。”
我只得由着他,然后便找出当年的骑猎装穿着便去找莺儿他们,任由寒浞他自去找人准备这些事情。
“姐姐,今日如何妆容跟往常不一样?”当我和寒浞拉着马儿走到莺儿面前的时候,莺儿一早就叫了起来。
“怎么不一样了?”我嘴上问着,却回头看着寒浞,他也是忍着一脸的笑意,莺儿看我们这个样子,有些奇怪,“难道……”
“上马吧,我们这次轻从出猎,好好的玩一场!”寒浞也不争辩什么,早就自己上马了。
狐醴带着孩子也坐在身前,那孩子跟屁股上长了东西一样,扭个不停,“这也七八岁了吧,干脆拿匹小马给他骑。”寒浞看见了,便吩咐来人给狐玟牵来一匹小马,浑身通红,甚是可爱,玟儿见了,开心不已,非要挣扎着从马上下来,自己去骑那马,莺儿连忙拦着,“你这才学骑马没几天,怎么能自己单独骑呢!”
我在马上笑道,“你也忒小心了,人家寒浇可是六岁就会骑马,九岁就跟他妈出去打仗了,这让他骑匹小马怎么了,你去骑那母马就是了。”我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牵出一匹同样火红的母马,吩咐莺儿骑了,“这样那小马只会跟着母马走,你就不怕了吧,让狐醴跟在后面,还怕什么?”
“姐姐不知道,寒浇那是英雄出少年,是继承了姐夫的英雄遗传,哪能跟我们比呢!”狐醴被我说得有些脸红,不停的分辩到。
“是啊,我们南方的孩子都带的娇气,不像你们!”
“我说你们啊,不是孩子不英雄,是你们自己,什么都不让他干,自然他什么都干不好了呗!”寒浞一向对孩子都肯放手,对他们这样的娇惯自然是不以为然。
“快走吧!”狐玟爬上马背,兴奋的叫着。
“好,出发!”寒浞一踢马肚,已经奔出去老远。
我高兴的也一踢马肚追了上去,“寒浞,你等等我!”
“姐姐,我知道了,你今天的眉毛是姐夫画的吧!”莺儿大叫着也追了上来,一路上传来她夜莺一样咯咯的笑声。
“姐姐,”莺儿与我并肩骑行,我们又到了王宫后面的那片森林里,“你跟姐夫这么多年还这么好,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们共过患难,又相互知心的原因吧!”
“我看啊,是因为姐姐长得漂亮,姐夫见了便看不进其他的女人了。”
“死丫头,看我不打你。”我拍着马要去追她,莺儿吓到了,赶紧拍马往前跑,一串响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山林之间。
等我们围着山林跑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当初的狐狸道上,前面就是我离开这里时候发现脚上那块印记的开阔地。
“姐姐,跑累了,咱们等等他们吧!”莺儿开始求饶,骑马在这片林地里跑,我也有些累了,在丛林里跑马要不停的躲开树枝树叶,也是搞得我狼狈不堪,头上的发髻都松了。
我和黄莺背靠背的坐在满是落叶的地上,累得完全不想说话,黄莺也是,谁知道没过多久,我们都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师父,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一个女孩子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把我惊醒,我仿佛没有在这个森林里面了,靠在我身边的黄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个地方也是一片城邑外围的稀稀疏疏的白桦林。
我循声找去,见到的是一个全身素白,身材窈窕婀娜,容貌娇俏的女孩子,而她称呼的那位师父,却是一位身穿黄袍的道者。
“女艾,女岐已经接受了你是他妹妹了吗?”我发觉我并不认识那个道者,可是却认出了那个女孩子,就是我在过邑见到的那位女艾。
“是的,但是寒浇对我似乎还有些不放心。”我心中渐渐安定下来,看来寒浇并不是那么草包的人,时刻都还是提高了警惕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那你一定要靠近他,不然的话,就得不到我们需要的情报了。”情报?什么样的情报,难道她真的是少康的细作?
“我知道的,伯奢师父,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是后羿的女儿,女岐真的是我的亲生姐姐?”
“这个当然,你母亲和尨叔叔的话,你还不信吗?”
“那我为什么要去破坏她和寒浇呢?寒浇对她很好的。”
“你不知道你父亲是怎么被寒浇的父亲杀死的吗?”
“可是,那是你说的,尨叔叔从来没有承认过。而且我问过姐姐,她也说不是。”
“当日洛神娘娘的话,你没听到吗?”
“我……”那个孩子有些犹豫了。
“你的功夫是洛神娘娘亲自传授的,她对你那么好,她是神,他怎么会骗你,她亲眼看见纯狐和寒浞把那把箭刺入你父亲胸膛的,所以你一定要报仇,不管他们对你多好,你都要记住,他们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不能想女岐那样忘了本,知道吗?”
“知道了!”
“女艾,别听他的,你是寒浞的女儿……”
“姐姐,姐姐,怎么了?”有人死命的摇着我,我一种昏眩,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觉我还在那个森林里面坐着,眼前是莺儿放大了的脸。
“你怎么了?姐姐?”莺儿看着我,全是关切的眼神。
“没什么,睡迷糊了,他们来了吗?”我抬头去看,却见寒浞远远的与狐玟并骑而来,寒浞似乎还在教着他什么。
“看来大王很喜欢狐玟啊!”我笑着对莺儿说,“要不把你儿子留下来陪大王几天吧!”
“好啊!就看你弟弟干不干了。”莺儿也跟我笑闹到。
我没有想到寒浞是真的很喜欢狐玟,一路上就只顾着教他骑马射箭,我们三个反而变成了看客。
回到宫里,我伺候寒浞更衣,我突然发现,他的鬓边也已经出现了丝丝的白发,鼻子便开始发酸。
“你怎么了?”寒浞见我发呆,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我伸手去抚摸他的鬓角,“再要个孩子吧!”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可是须臾之间又变得暗淡下来,“我不要你耗尽精元冒着打回原形的危险,为我生个孩子。”
“最近又有几个诸侯国提出联姻,或许你能从那些公主中找到可心的人。”我笑着对他说,心中却突然充满了酸楚。
“你真的舍得?”他突然笑着看着我,我更加心酸了,难道他早就有这么打算了?
我忍着心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原来男人都是一样的,从来不嫌美女太多。
一整晚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他默不作声的看着我流泪,却不发一言。
隔了几天,果真陆陆续续的有人前来,且真的是各国的亲王王子带着他们的女儿,妹妹前来参见大王,寒浞带着我每天忙于接见,他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而我却是一直板着脸。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一位老熟人。
那日有人来报,昆仑女王带着女儿前来求见,听说那女儿艳冠大漠,多少部落年轻王子前去求亲,女王却一直都没有同意,没想到这么心高气傲的女王会亲自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到这里,看来这下,寒浞就算是不想娶,也得娶了。
那位公主的亮相完全可以由惊艳来形容,就算是我也不禁有些心襟荡漾。
依旧是斟寻的修缮一新的王宫,依旧是我坐在高高的朝堂之上,依旧是外国使臣的求见,只是这一次似乎跟往常又不太一样。
现在坐在我身边的是寒浞,不是那个荒的后羿了,可是就连是他,也不免要选妃了。
“昆仑国女王和公主驾到!”随着外面侍从的一声高呼,随即便响起了热闹华贵的音乐之声,这声音透着一种热力,并不是我们惯常听到的韶乐,更加不是江南连绵如低语如雨打竹林的声音,这音乐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似乎他可以激发你浑身上下的野性和活力,让你禁不住要跟随他起舞。
“这昆仑的音乐就是热情,让你忍不住要随之起舞。”寒浞伸着脑袋望着殿门之外,转头跟我说道。
“大王怎么一听便知是昆仑的音乐?”
“当年丝嫔进宫的时候,她带来的乐姬就是演奏的这种音乐,相当的欢快,我们宫里也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原来他领略过了,我曾经去西王母处几次,听到的都是飘渺缠绵超脱物外的仙乐,让你忍不住飞升,却又感觉无比的空灵寂寞,却不知那里的民间音乐有如此的热闹,那这乐声中走出来的人,又该是何等的华丽?
就在我等待之时,两队身穿白纱身材婀娜,却蒙着面纱的昆仑女,边走边像空中撒着花瓣,徐徐走进了大殿之上,这一次,站在大殿两端的人都开始耸动了。
这样的场面到底有如何的壮观,我不敢形容,可是却给人无比的遐想,这些女子容貌半露都已经是那么美丽了,那这位号称艳冠西域的公主,会是何等的精彩?
还未及遐想完毕,堂下已经开始骚动了,只见一个女人,身着红色裹胸,下着洒金红裙,裹胸和红裙下摆俱是珍珠宝石嵌就的璎珞,兀自在那耀眼夺目的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这红色衣裙的主人,纤腰早就不盈一握,此时却还白生生,颤巍巍蛇一般随着音乐扭动着,那白嫩的肚脐上赫然有一颗硕大的钻石。
寒浞哈哈大笑,“早闻昆仑国富有,如此一见公主就全然知晓了。”
“寒相国说笑了,桃丽丝有礼了!”公主兀自还在王宫正中舞动着,这后来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忽视了她的存在。
我紧张的抓住了寒浞的手,“昆仑女王是她?”
“我早就知道了,”寒浞拍拍我的手,“没什么的,我请她来的。”
他拉着我慢慢走下高高在上的王座,此时当年那位娉婷美貌的异族女子就站在我的面前,没有蒙面,这个队伍中,只有她没有蒙面,依稀还是当年的容貌,只是不复青春的光彩。
“你是……”她有些愕然的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我这才想起,她所知的只是当年的纯狐。
“她是我的妻子,孟倾城。”寒浞也装作我与她并不相识一般,将我介绍给了这位当年的丝嫔,现在昆仑国女王。
“久仰久仰,”没想到在中原待久了就是不一般,连这些客套话都学会了,“我在西域就听说寒相国的正妃美丽娇艳,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现在算来正妃年纪也快有四十了,却依旧如十八岁少女般娇艳,可谓驻颜有术,本王倒想得时讨教一番。”
“已经那么久了吗?”我抬头看着寒浞,原来我们相依相伴快三十年了,我居然一点没有发觉。
“如今戏儿也到了快成亲的年纪了,可不是过了这么多年了吗?”
“寒戏有这么大啦?”我这是才想起原来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二十几年,我们忙于修海堤,忙于发展农业,忙于均贫富,忙于屯兵备战,居然都忘记了最最亲的人,连这个小儿子几时该成亲几时该生子,我都忘记了。
“可见不是亲妈啊!”寒浞悠悠的感叹了一声,我突然觉得很羞愧,的确,对于这个小儿子,我是疏于关心的,我的心唯独只在寒浞身上而已,“我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我的心全放在你身上了,可是你却依然要娶嫔妃。”
我的低叹被他听到了,他依旧不动声色的笑笑,请了女王上座。
那位美丽的公主依旧站在她母亲的身后,这么美丽的人儿,她怎么忍心让她给寒浞做小,他毕竟也是四十几的人了,再英雄了得,也……“本王听说这次大王为小公子选妃,各国公主都纷纷由兄长送进斟寻,真真是美女如云,大王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的吗?”
“各国公主皆很美丽,可是究竟儿女亲事如何,孤王却不敢替小儿做主,还是等小儿寒戏回来再做定夺吧!”此时仆从已经送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美酒佳肴,寒浞举杯像桃丽丝致敬,她也甚是爽快,立即一饮而尽。
“为什么要寒戏回来做决定?”我有些感到莫名其妙,不是寒浞要选妃吗?老爸选妃还要儿子说了算吗?
寒浞看着我笑笑,“这个事情需当孩子亲自决定,我并不是一个专制的父亲。”
“大王此言正和我心意,须知儿女事自然由儿女自己定夺,我们做父母的强行插手只怕会适得其反。”桃丽丝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称呼也由刚才的寒相国,改成了大王,看来还是真正认同了寒浞的意思,只是我已经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妃一直犹犹豫豫,难道我的女儿还不够美艳,配不上你家的二王子吗?”我突然被桃丽丝点名,心中一愣,她是要把她女儿嫁给寒戏,而不是寒浞?那寒浞这几天为什么不说?
我狠狠的瞪向他,却迎上了一双狡黠的眼睛,原来这个老匹夫又在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