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道破风声骤然从耳边掠过,罗楼带着冰冷的眼神转视战场上踩着无数尸体的左相。
面色黝黑,黑眉紧皱,一双严肃却又宛如利剑一般的眼神牢牢地锁定着前方的绝色男子。沉重的战甲似乎对他来说并没有成为负担,步伐依旧稳重,在血泊和灰尘中踩下一个个重重的脚印。身后一把青色长弓树立,反射着不显眼的光芒。和它的主人一般,沉静地仿佛没有任何锋芒,可是真正出手的时候却是艳惊四座。
血液勾起了人内心深处的疯狂,茫茫黑土之上,数万人红着眼、含着泪地拼命厮杀,为的只不过是统帅的胜利。红色染遍了黑土,暗红的地面如同白末此时闪烁不定的眼瞳。
左相再次取箭拉弓,然而他身后的一个将领却在刚刚飞奔到这的一刹那便立刻从自己的战马上滚落,一柄利刃带着飞溅的鲜血从他的身体刺出,口中喷出一口逆血,尽管生命在消逝,可是在最后即将倒地的时候,他却对着左相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拼命摆脱对手就是为了在此刻保护左相。他的一句对不起,不仅是对自己擅自挡下那一击的赎罪,更是对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道歉。
左相依旧毅然放箭,可是在他一箭射出后他并没有看是否命中目标,反而是举起长枪猛地刺向敌方的一个士兵!一时间,飞溅的血珠充满了两人的视线。左相的杀意和士兵的恐惧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相应的结果。
砰然倒地,之前还一脸暴戾地杀害将军的士兵此时已是一脸呆愣地睁大眼睛倒在了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箭羽的速度何其之快,几乎是一瞬,左相所射出的箭便刺到了罗楼的脑袋,可是就在这致命的一刻,罗楼却侧身险险躲过。那只箭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痕,血珠不断涌出、滑落,使双方的高层都无不震惊。
“左相的箭被躲开了!?”黑未沉声嘶哑道。一侧,右相和白末的脸色也同样不好看,右相的脸色也更是黑的快要滴水。
而对于白末一方的震惊,罗楼一方则都是惊恐了。
“竟……竟然有人能够伤到王!这不可能!”一名跟随罗楼多年的老将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惊呼出来。他的眼中尽是不敢置信,自然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也被攥得发白。
冷冷转身,左相抹去溅到脸上的血液无言地看着依旧淡然的罗楼。双瞳收缩,但是却并没有过多的吃惊。
“今天,这个天下将会易主。”罗楼平静地看着远处的白末冷清道,声音不大以至于埋没在战场的嘶鸣之中。
但是白末却通过他的口型知道了他在说什么。
红瞳内暴戾隐去,卷长的睫毛在瞳中布下一片阴影,红唇勾起,白末同样用口型告诉罗楼:孤会让你跪下乞求宽恕。
微微一愣,罗楼的眼中有了片刻的恍惚,然而之后的喋血却将它所替代。
伸出腥红的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薄唇,罗楼慢步走向战场,“左令,退下。你还没有资格让我出手。”
平淡的语气并没有让左相暴怒,但是却足以让白末暴出杀意。
“小白……”黑未此时终于也察觉到了身后白末身上恐怖的杀意。担忧转头,可是入眼的却是她从为见过的狰狞冰冷。
是啊,白末毕竟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古代深宫里存活了下来,还站到了如此高度,她怎么可能还是当初单纯的宅女。
暗淡回头,黑未突然感觉那护着白末的手臂有点酸痛。
身后,白末原本死盯着罗楼的眼神被面前缓缓垂下的手臂拉回。心中一愣,但是她很快便猜到了原因。
“藏了那么久,终是有一天会暴露。”苦涩的笑道,白末的侍女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一侧的右相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沉稳布阵。
底下,两军浴血厮杀,两人无言对峙;城楼,黑未别头不语,白末低头解开帝袄。
雍华的暗红帝袄顺着白末的身体滑落到冰冷的地上,纯白的貂毛领染上了些许灰色。
一袭枣红汉服,白末平静地转视战场边缘已经开始战斗的两人红唇微启:“这场战争必定还会持续很久,那还不如让我们来彻底地谈谈。”
“刚到这时,我的确是个什么都不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柴,可是四位长辈却始终一直维护着我成长。直到第二年,我第一次下令处决了一个罪臣之后,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之后的几年里,我经历过无数次的暗杀,无数次的政治暴乱,可是我都挺了过来,而且也开始染上了鲜血。”看着自己那双白净的手,白末的红瞳没有迷茫,仍是无比坚定,“我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绝路,可是我却不后悔,因为我相信,上天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就不会让我轻易死去。直到那天,你掐住了我的脖子,回到了我的身边。我才觉得自己活出了真实,所以我不想让你看到另一个我。不行,我知道你肯定想要打我,我先走,你冷静一会千万别冲动。”说到最后,白末的声音有些颤抖。
之前离开的侍女跟随在一个雍华妇人的身后重新回到了城楼上。
说完后白末决然转身,她和妇人擦肩而过,红色的袖摆和紫色的绣金长袖交合,但是双方都没有停留。
“这丫头的翅膀还真是硬了。”一道细小的声音令妇人的脚步稍微停顿了半刻,“我杀的人可比你多多了,怎么可能会对你怎样……”
走到台前,妇人眼中藏笑地看着满眼扭曲的黑未没有出声。
一边,白末单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地快速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猛地抱腿蹲下,白嫩的脸上早已是泪水纵横——她完了,以前她明明答应过黑未不沾血的,黑未这次一定会掐死她的!
心中暗自忧桑,白末宛如看到了一万只羊驼从自己的面前呼啸而过。
战场,左相和罗楼再一次同时击退对方,冷着眼,左相沉声问道:“你究竟为什么如此执迷于帝位?”
“一道铁索,我为何要执迷?”漠然的瞥了一眼那城楼上的紫色身影,罗楼的声音中有着不屑。黑发飘扬,深邃的眼神就算是在提起那全天下人都渴望的位置时都未曾有些许贪婪的波动,仿佛那个位置在他眼中真的就只是个累赘。
“那你……”左相放下手中的武器有些疑惑不解。千辛万苦地打到了家门口,他的目的竟然不是帝位?
“我只想要将她带走,为她破开笼罩着她的黑暗。既然这个国家束缚了她,那我就毁了这个国家。如果这个肮脏世界的存在令她不适,那我就覆灭这个世界为她重塑!”
随意砍飞一个偷袭者的头颅,罗楼舔着寒刃上的血液优雅道。
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如撒旦一般恐怖邪恶的男人,左相深知面前那人虽然阴狠但是却从不说谎,于是,他的一颗老爹心活活地将白末卖了。左相再次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风华绝代,是个绝世夫君。”他低声自语。
心中如此计量着,左相斜睨着罗楼好一半天后却突然右脚发力猛地冲向他,然后在贴近罗楼的一瞬间,他又突然刹车砰然倒地,装成了一副他被罗楼攻击成重伤的模样。
无语扶额,鬼妾用宽大的袖摆挡住面庞不忍直视战场的一端。但是心中却又忍不住为左相拍手叫好。丫的,那个死丫头终于可以送出去了!
罗楼何等聪明,几乎是在看到左相老脸抽动的时候他便猜到了此时。配合着左相抬步前进,罗楼傲然的身影令这被染红的天地都显得有些暗淡。但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人儿,就算是天,是地,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毁灭!
混乱的战场被他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走到沉重的城门前,罗楼脱下被血染红的外袍继续前进。护城河和吊桥处的将士们在那双如恶魔般的眼神中一时间竟没有任何的动作,使他直直的进入城内都没有一人阻拦。
城楼某处,白末抬头仰望着空中悠悠地几朵白云心中空荡荡的。她也曾经多次渴望自己成为一片白云,自由散漫,无拘无束,天地亦不可束缚,就连黑未也不可能管到那里。
可是……
“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