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2年11月。
深夜,冷气逼人。
新伦敦街道上很少人,偶尔可见的人们归家心切,紧捂着大衣帽子行色匆匆。
下伦敦贫民窟。
清冷的街道被清冷的风吹过,清冷的几片枯叶席卷上清冷的夜空,萧萧习习。
寂寥的路灯暗淡地亮着,不知道是因为电路故障,还是灯芯老化,那灯闪了几闪,渐渐地如开败的花,要蔫了下去。
一个踯躅的身影拖着长长的背影由路灯那边走了过来。
是个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在风衣里的男人。
普通的绅士帽完全地包住了男人的头,御寒的围巾围住了男人的鼻子以下部分,在昏暗的光线里,只看得见一双被酒烧红的眼睛。
他拧开了抓在手里的一小瓶酒,为了驱寒,为了壮胆,不管是为了什么,他狠狠地喝了一口,然后吐出了一口白气,眼睛在昏暗的街道里巡视。
就在这一刻,那路灯终于坏了,啪地一声,这边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他浑身一颤,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他感觉到了黑暗中,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投过来的不怀好意的视线。
他暗自镇静了一下,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便听到了疾驰破风的脚步声,他的心跳得更加猛烈了。
什么来了?
这边?
他向左边一转身,看到了几双绿色的眼睛,来势汹汹。
这是什么?
没等他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几双眼睛的主人便扑到了他身上。
不。
连救命也没叫出来,他便感觉到了自己喉咙处一热,有什么涌出来了。
他的世界充斥了绿荧荧的色彩,而后,咔嚓一声,一片黑暗。
仿佛他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下伦敦的夜空,响起了几声似狗又像狼的哀号。
过了许久,天渐渐开始明朗。
寒冷的白阳无情地照亮了下伦敦。
一个,人?躺在了贫民窟的街道上。
酒瓶子滚落到一边,离它不远处是掉了的帽子,没了帽子的男人露出了一张脸,血迹斑斑的脸上辨认不出原来的五官了,男人身上的大衣被咬噬得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仿佛是病态般,绿色,带着黑色的斑痕。
无论这个人是谁?是什么?他已经死了。
依然清冷的街道上,清冷的风又吹了起来。
一
“好了,你可以张开眼睛了。”
杰森仿佛才刚刚进入熟睡,不情愿地张开了眼睛,看到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跟一位黑色皮肤的护士。
“你的手术已经完了,可以走了。”
医生对杰森说。
杰森从床上坐起来,爬下去,站在镜子前,注意端详着自己的脸孔:方正的脸,浓眉大眼,挺拔的鼻子,白皙的皮肤,似乎,什么都没变?
杰森举起胳膊,撸上袖子,看了一眼,似乎依然正常?
他不由得纳闷地回头询问地看着医生。
“那是因为必须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有疗效,在那之前,你还是得正常进食。”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医生这么解释。
“杰森先生,请你在这签字确认。”护士拿过了一份文件,同时将一支笔递到了杰森手里。
杰森看了一眼,那是一份已经完成登记并领取了救济的院方文件与官方申明,他看了一眼,很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护士将文件拿回去之后,重新塞给了杰森一份册子:《绿豹需知》
杰森把册子胡乱塞进可大衣口袋里,穿上,推开门。
外面是渐渐忙碌起来的街道,杰森看看神色各异的行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双手插进裤袋子里,走了。
杰森刚出来的地方,门上用大大的红色字体标注着:下伦敦救济中心。
二
杰森走到贫民窟,看到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在勒令围观者清场。
从低声议论的只言片语中,听到有人出事了。
他把头探出去的时候,医务人员正将放在担架上的人用白被单掩上,只瞥见了一条绿色皮肤的胳膊,上面满布黑纹。
杰森的心忍不住跳了两下,他擦了擦冷得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转身走回家去。
即将到家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从他家门口走开了。
那人背对着他,所以他没看到陌生人的样子,但陌生人那身黑白条纹相间的连体服,让他印象深刻。
杰森的家其实是他租来的一居室,简陋得很,没有暖气,唯一挡住从那扇破窗的裂缝里溜进来的冻风的是用碎布缝凑起来的帘子。
当杰森走进家里的时候,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巴克,还是很热情地摇着尾巴站了起来,走到了主人面前。
杰森内疚地一把抱住了巴克,抚摩着被风吹得冷如银针的狗毛,转头找出了狗粮,放进盒子里推给了巴克。
巴克看主人一屁股坐到了褪色的沙发上,嗅了嗅食物,而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杰森把大衣里的册子掏了出来丢到一边,然后在狼籍的桌上找了找,抓起了打火机,抽出一支烟,大口大口抽了起来。
“杰森,你在家吗?杰森?”邻居兼房东敲了敲门,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看杰森正在抽烟,没好气地说,“徐经理说你还想不想干下去,要不想的话,他给你派遣散金,你就可以不去了。”
“知道了。”杰森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说杰森,你有没有工作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但这屋子就跟我有关系了,下个月的租金你准备好了吗?”
“我会有办法的。”杰森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出门口。
邻居看了一眼抬起头来瞪着自己的巴克,拍了拍它的头,而后望了望屋子,嘟囔着:“怎么把我的房子弄得这么乱糟糟地?”便信步收拾起来,到清理桌子的时候,看到杰森留下的那本册子,一怔,而后慢慢拿了起来,看着上面的《绿豹需知》,翻开,看了一会儿,重重地把册子又摔了下去,“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