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怔在董老太太的注视中,伸手擦干眼泪,哑着声音回说:“我会的,我会证明的。”说完,她即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下一秒,李管家进来:“老太太,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董老太太往沙发上靠了靠,若有所思。
“这孩子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的,为何还要再给她机会?”
董老太太笑了笑:“人都会有挣扎的时候,但最后都不得不向命运低头。再说......现在情况与我之前设想的不一样了。”
“您指的是少爷......”
“我们就再等等看吧。”董老太太伸出手来,李管家即扶她站起来,“也再无其它更好的办法。”
季洛寒回到季宅时,青姨见到他,就先禀告了少奶奶被带走的事。
听闻她人已经回来,季洛寒眉头微蹙着,沉着声音就命人把他送上了楼。
他推开主人房时,林霜正坐在床边,表情恍惚无神,就连他进来都没有察觉。
待季洛寒已经到她面前时,她才猛然惊觉。“回来了。”她不怎么自然地笑笑。
“老巫婆说什么了?”季洛寒轻声问。
林霜笑笑:“没什么。骂了两句而已。”
季洛寒感觉出她笑意里的不自然,却也没有再多问,而是把摆放在腿面上的一个盒子递过来。
“什么?”林霜看着那盒子,反应迟钝地按来手里,打开之后,却见盒子里摆放着一个眼熟到不行的面具。
“安俊给你的。”季洛寒缓缓说明,“他说这是他最宝贝的,送给你,谢谢你这个救命恩人。”
林霜抚*摸着这已有些泛旧的面具,看见面具里面写着‘白龙马敬上。’,不由地笑了一声,有些苦涩,也有些感动。
“忙活半天,就只得到这样一件东西,值得么?”季洛寒撇撇嘴,遥着轮椅就往外面去。
是啊,值得么?林霜眼睛里全是泪。可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她哀默地笑了笑,缓缓将手中的面具给自己戴上......
晚上。
林霜沐浴更衣,并轻涂了几滴香水。她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如黑色瀑布般柔顺光亮。她换上一件清凉的睡衣,站在浴室镜前仔细将自己模样端详。
镜子里的这个女人虽没有绝世美貌,却很是出尘脱俗,她有一双如水般的美眸,里面却再也找不到倔强和顽固。
她就像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想要飞,却无能为力。
“没事的。”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地说了句,安慰着,告别着......
待她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季洛寒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地听着音乐。
林霜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坐到他的面前,凑过去,伸手取下了他耳中一只耳机,为自己戴上。耳机里传出悠扬的音乐,女歌者嗓音磁性深沉地浅浅吟唱着......在这样的夜晚,撩拨着人心。
慵懒的光晕里,季洛寒缓缓睁开眼睛,没有说话。
林霜看着他如画般的容颜,目不转睛地俯身向前,娇*嫩欲滴的红唇一点点地靠近,最终贴了上去。
季洛寒纹丝不动,唇更是冰得厉害,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十一几秒后,她离开了他的唇,见他并没有一点反应,心里自然慌了起来。
“哼。”季洛寒冷不丁地笑了,轻声调侃了句,“连吻都不会接,怎么勾引男人?”
林霜心里面一紧,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声音诱*惑地回:“那......你教我。”
季洛寒的轻笑在脸上消失,眼睛里闪过一丝情、欲的味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林霜脸上没什么表情,左手胆大地抚上他的脸颊,再度吻上他的嘴角,比方才更加用力。快速离开之后,她又问,“这样?”
季洛寒沉着脸,突然抓过她的手腕,呼吸比刚才明显了许多,分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眉头拧了起来,喉咙里像被塞了什么东西。
林霜的眼底泛红:“我只想要......你吻我,抱我。这,真的很难么?”
房间里瞬间安静,仿佛时间就在这一秒停止。
“季太太,接吻应该是这样的。”季洛寒说着,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一切就如梦般虚幻不实。
当彼此柔*软的唇*瓣再触碰在一起,便再未离开。季洛寒吻得时而温柔似蜜,时而侵略入骨,令怀里的人儿因大脑缺氧而鼻息加重。
终于,季洛寒放开了她,哑着声音问:“学会了没有?”
林霜枕在他怀里,全身无力地凝望着他,眼角滑下泪来,主动再次吻上。她生涩地学着他方才所吻的方式,却意外得到了季洛寒更加热烈的回应。
两人就这般交缠在一起,不再浪费时间,倒进柔*软的枕头里......
林霜默默地闭上眼睛......
在两人即将结合的那一刻,他哑着声音问:“告诉我......你的名字......告诉我。”
林霜没有回答,只是主动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咬牙准备承受那掠夺的一刻......
当身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时,她努力忍着,却还是嘤嘤地哭出声来......
激情褪去,两人拥抱着彼此,各怀心事,表情复杂。
“为什么......”
“......放开我吧,我想睡了......”
“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只想要......天别那么快亮......若只是一个梦,让它别那么快醒......”
“从现在开始,你是属于我季洛寒的。”
“不,季洛寒......即使是这样,我也永远属于我自己......”
原来,这些回忆里的每一个细节,她都不曾忘记。
她曾经深埋进心底的这些过往,如今被全数翻出来后,再一次撕裂了她自以为早已痊愈的伤口,流血不止。
丁丁在旁边听她娓娓说着这一切,痛心的泪水早已经决堤泛滥。“死女人。”她呜呜地哭着,“你怎么会遭了这么大的罪?老天爷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季洛寒说的对,我就是一个卑鄙的骗子。”林霜自嘲地佯装没事,“是我先欺骗他在先,所以......”
“别说了。”丁丁赶忙搂*住了她,痛心疾首地长长叹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我不该被虚荣瞒了眼,伤害了你......霜,你一定要原谅我,好不好?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我这都成什么人了!”
林霜鼻子一酸:“那你也一定要原谅我。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这一切,我只不过是......怕你会看不起我......”
“没关系,没关系。”丁丁哽咽着,“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又让你掀伤疤,都怪我!”
林霜红着眼睛,松开她,拿过纸巾来帮她擦泪:“那这事算是翻篇了行么?你别跟我绝交,行么?”
丁丁听了哭着噗笑:“谁要跟你绝交,我只是发发脾气而已,你还不知道我么。”她接过纸巾来擦擦,“我们俩说好的,再怎么吵也不可以绝交的,难道你忘了么?反正这事儿翻篇了,我们俩谁都不准再提。”
林霜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什么恩仇都泯了。
“妈蛋。”丁丁擦着鼻涕,突然就拍案而起,“姓季的王八蛋,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吧?先是来我们工作室,后面就开始使阴招。现在竟然还敢离间我们俩,真是气死了,气死我了!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还在他跟前花痴成那样。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见此,林霜赶紧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严肃地说:“听我的!从现在开始,你别再掺和进这件事情里面来了。你别想着要为我去出什么头,也不要想去出什么气,什么都不要做,只要离他远远的就好,听清楚没有?”
“林霜!”丁丁义愤填鹰地看着她,“你不能再什么事都一个人扛了,听见没有?我知道,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那时候,你觉得我帮不上忙,又事关小冬的生死,所以你选择了消失,选择去做那笔交易,我可以理解。
“但是现在,人家欺负上*门来了,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纵然他季洛寒是可以只手遮天,我们两个人抵挡,也总比一个人抵挡好啊!你得学会让别人帮你,听见没有!这次,我可绝对不会让你由着性子来了。”
林霜表情挣扎地看着她:“他要怎么样对我都没有关系。毕竟这祸是我惹出来的,我不想牵连其它人。你明不明白?”
“林霜,你给我听着!”丁丁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是为了小冬,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姓季的要记恨你,要找你算账,那是因为他心胸狭窄!你根本就不用理他!”
林霜何尝不是这样告诉自己,心里面却像压了块大石喘不过气来:“丁丁,我真的以为这事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我以为再也不会跟他有任何交集,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般。”
丁丁心疼地看着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暂时先别想那么多了。”
“我知道......可是......”林霜呼吸困难地垂下头来,“我也是才知道,我和他并没有离婚。”
“你和他......没有离婚?”丁丁瞬间睁大了眼睛。
“对。当时我是签了字的,他却没有签字。而且离婚协议也在他的手上。”
丁丁听了,联想起以前的事情,不可思议地噗笑出来:“这样说来,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神秘到不行的季太太......原来就是你啊。”
“......”林霜拜服地看向她,“你这思维能再跳跃点么?”
“对不起。”丁丁赶紧认错,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既然没离成,那就现在离呗。找个离婚律师,不就搞定了?”
这事哪有这么简单?!林霜苦涩地笑笑:“真这么容易就好了。”
“对对对,没那么容易!既然你是季太太,那财产什么的也得好好跟那混蛋算算。”
“丁丁!”林霜简直是要被她气死。
丁丁笑着搭过她肩膀:“哎呀,开个玩笑哄你,放轻松点!我们好好商议商议,我就不相信斗不过那个混蛋!”丁丁说着开始冥思苦想,一拍脑袋就说,“我觉着吧,现在你最好先去避避风头。既然季洛寒这种人物,我们惹不起,那最起码也躲得起啊!”
“你不知道他的个性。若是我躲起来了,他一定会把整个世界都翻个底朝天,把我翻出来以后,再加倍奉还。”林霜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因为她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看不出来啊,那人竟然有这么恐怖!”丁丁想不到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说,“那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被动挨打呀。”
林霜沉默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只能是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了。”
丁丁听了叹口气,抱住她:“那我就陪你一起,反正甘苦同承担,你别想再撇下我了。”
林霜笑笑,不想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康复中心打来的电话。
接完电话,林霜整个人就傻了,就像魂都丢了似的,手机直接滑落在地上。
“怎么了?”丁丁在旁边看着,马上就紧张起来。
“他把小冬和妹妹接走了。”林霜如临世界末日般喃喃地回答,“他终于还是这么干了。”
丁丁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发生什么:“你不是连我都没有告诉么,他怎么会知道他们在哪儿的。”
“对!这不可能!”林霜失了理智地站起身就往外面跑。
“霜!”丁丁赶紧跟上,怎么喊她都喊不住。
等她们驱车到了隔壁城市的这家康复中心时,从医生那儿证实小冬和妹妹的确是被接走了。林霜暴跳如雷地质问,为什么要让陌生人带走他们,连办公室都被她怒不可厄地砸了。
可是这已是事实,无法改变。
从康复中心出来,丁丁就要拿出手机来报警,却被林霜给阻止了。
“为什么不让我报警!他这是绑架!我就不信连警察都制不了他。”丁丁还真是不信这个邪了。
可林霜就是不让她报这个警,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警察可以抓他,可我也永远见不到小冬和妹妹了。”
丁丁气得直跺脚:“那现在怎么办嘛!你去磕头认错,他也不会放过你啊!还不如鱼死网破呢!”
林霜绝望地轻扯嘴角:“事情总要解决的。放心,总要解决的。”说完,朝停车场那边走去。
听到这话,丁丁心里却燃起了一股不安,赶紧追上去:“喂,死女人。你不会是要做什么想不开的事吧?我可告诉你啊,千万别冲动,我们从长计议啊。”
可林霜已经失了理智,极速行驶着就去到了季家新宅,要去见季洛寒。
丁丁也不知她要干什么,只好跟着,以防万一。
没想到,彼得竟在大门口等着,就似知道她要来一样。
“哟,这是等着我们上门啊。”丁丁一下车就出言不逊,“怎么,主人怕了,叫条狗来守着啊。”
彼得面色清冷地看了一眼丁丁,直截就对林霜说:“姐,老板让我告诉你,你不用去找他了。他不会见你。”
“姐什么姐!背面一刀,当着面还敢喊姐!”丁丁气极地上去就想收拾他。
而彼得并没有闪开,林霜则及时地把丁丁拦下来,示意她不要激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彼得说:“我一定要见他。他把我的家人绑走了。”
“放心。你弟妹没什么事,好好安置着呢。”彼得先是解了她的疑惑,然后又说,“老板说了,他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只是不会再让你见他们而已。”
林霜听了心脏一揪,意思是她永远也见不到小冬和妹妹了?!
“他凭什么!这是绑架!”丁丁瞪圆了眼睛,“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和孩子算什么本事!让他马上滚出来见我们!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我劝你们最好还是冷静,这样硬碰硬下去,吃亏的只会是你们。”彼得表情严肃,然后更是认真地看向林霜,“姐,我说这些,真的是为了你好。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相信你?!”丁丁嗤之以鼻,想要把林霜带走,“走!我们去报警,我再找一大堆人来帮忙要人!”
可林霜一动不动,示意丁丁稍安勿躁后,对彼得平静地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你愿意相信我?”
林霜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了,就算是陷阱和圈套,我也无所谓。”
“姐。我是不会害你的。”彼得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白龙马一直想和姐姐成为好朋友,这个愿望从来没有变过。”说到此,彼得的眼睛里浮现出泪光。
白龙马......林霜怔了怔,看着眼前这年轻的脸庞,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我的身上留着姐姐的血啊。又怎么会害姐姐呢?”
“安俊?你是安俊?”林霜简直不敢相信。
彼得盈着泪,笑着猛点头:“姐,我就是安俊。”
噗,原来彼得就是安俊,安俊就是彼得!林霜激动得赶紧凑得更近些,还是不愿相信地问:“你怎么会是安俊呢?”
找了个可以坐着说话的地方,彼得告诉林霜,他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几本康复之后就吵着要去找她。可是等他真去找的时候,却得知她已经不在季家了。
“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林霜现在更关心这个。
彼得像个大孩子般笑着:“你瞧我这生龙活虎的,当然是没事了。这要多亏了姐姐救我,不然我早就英年早逝了。”
林霜噗笑:“你不是白龙马么?当然不会轻易就死的。”
彼得不好意思地笑笑:“反正是姐姐救了我,我不会忘记的。”
“切。”丁丁在旁边不屑,“那你还真是狼心狗肺啊。帮着那混蛋这样欺负救命恩人!现在还有脸来认亲!”
听到这话,彼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的,赶紧解释:“姐,你得听我解释。我真的是有原因的。”
见此,林霜瞟了一眼丁丁,让她别欺负彼得。然后就微笑着说:“没关系。你现在跟着他,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顾忌我。反正我跟他之间的恩怨,也不是你们可以插手的。”
“姐。”说到这个,彼得就觉着自己有些滑稽,“我那时候偷偷跑去季家找你,却只见到了我老板。当时,我吵着问你在哪儿,就像是一个要冲进高塔里解救公主的勇士。”
林霜听了笑笑,脑子里浮现出他戴着面具,冲进季家时的模样,天不怕地不怕,就如他们在安医生办公室里遇见时一样。
“只是我没有想到,高塔里的怪兽却已成了一只毫无攻击力的怪兽。”彼得说到这时,表情难过,甚至有一丝对她的埋怨,“这个时候我都还记得他当时的样子,了无生趣,就只会对我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听着这番话,林霜努力不去联想那样的画面,心里面的滋味已经是极不好受。
“姐姐。”彼得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他也是我的恩人。他把我送去最好的学校深造,一直把我带到身边。而原因其实很荒谬。就因为我身上流着你的血,也因为我也在寻找着你。所以他答应了我,一定会找到你。而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
林霜眼睛里一热:“可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