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一路向北,张明朗这一路上,丝毫不觉得寂寞无聊。此时,他正坐在火车上的茶水间地板上,身子斜靠着洗手间的门口。
“3个K,都不要哈!我连赢五局了!”张明朗欢快地喊道。
其他人连连叹气,其中一个女生揉了揉眼皮,打了一个哈欠。紧接着,张明朗伸出弯曲的食指,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刮着旁边人的鼻梁。
那个睡眼朦胧的女生喊叫着:“再来,你等着瞧!今晚老娘豁出去了!”她伸展着胳膊,双手拳头紧握。
在这茶水间微弱的灯光下,地板上一共坐着四个人。除了张明朗,有一位满脸络腮的中年大叔,一位年轻的平头小伙,另外还有就是刚刚那个急躁的女生,她戴着副黑框眼镜,应该是个学生。他们都是去西安的旅客。
为了消遣火车上漫长的无聊时光,他们便已商议好通宵打牌。又因为晚上硬卧车厢的过道会熄灯,所以他们选择了茶水间这块还有一丝光亮的地方,作为今晚消遣娱乐的场所。
即便茶水间地板上有点脏,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大伙打牌的高涨情绪。中年大叔问张明朗:“小伙子,刚听说你去西安上大学,这么早就开学了么?”
张明朗继续看着牌:“对呀,没办法,L大学太奇葩。”
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笑道:“不奇怪,西安学校开学都这么早。嘿,我听你口音不是北方人吧,“福南”的?”
“对的,很明显么?”张明朗好奇道。
那个女生打出一对2:“都不要吧?你说明显不?好好学普通话吧,“福南”小伙子,别说姐没提醒你啊。”
大伙都一笑,张明朗十分尴尬。那个平头小伙说道:“你还算好的,我有个同事也是湖南的,那说话一快起来,我完全听不懂。所以一般面谈事情之前,我都会让他先发邮件提前说明一下…呵呵!”
张明朗右手一挥,亮出了几张牌:“别说听得懂听不懂,4个K,炸了,六连顺,打完!来,赶紧掏钱!”
大伙一直战到凌晨4点左右,才各自摸黑回到了铺上睡觉。
躺在硬卧的铺上,张明朗在想着刚刚那个女生说的话。
“好好学普通话吧。”
张明朗也觉得语言沟通可能是他遇到的第一个难题,不过,他答应过筱瑜要加油,所以他一定会克服方言这关。
随后,因为实在太困了,张明朗不久就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11点多,张明朗才睡醒了起来。此时,火车已行驶至陕西境内了。窗外的风景不停地倒退,从中南部地区到西北地区的地貌相差很大,一个是树木丘陵,一个黄土沟壑。
很快,火车就到了西安站。张明朗对着牌友们告别:“各位再见了!我去找学校的校车了。”一路上,张明朗总是很礼貌,有规有矩。
出门在外,总得收敛吧!张明朗心想。
张明朗出了火车站后,很快便找到了学校的接待处。随后,他和接待处的老师们寒暄几句后,便搭上了校车出发前往学校。
拥挤的大巴内弥漫着一种特别的气味,那是一种混合着各个地域人民的生活气味。简单点来说吧,就是人们身上的汗臭味和各类食品味的混杂,这气味令人无法入睡。
这辆大巴是前往西安L大学的新生接送校车。此时,张明朗抱着一个白色单肩挎包,坐在前排座位上。他静静地望着车窗外,偶尔也会扫视下车内的人。
大巴内静悄悄的,没有太多声响。一路上几乎每个人都沉默着,偶有只有几个像一家人的在聊天。
张明朗心想,这可能是由于长途旅程疲劳,大家似乎都昏昏欲睡,精神不佳。
张明朗刚来到这个不熟悉的城市,一路上也没有说太多话。而且他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舒适。
这时,旁边座位的一位大叔向张明朗打了个招呼,张明朗也面带笑容的说了声“你好”。
大叔开始询问张明朗:“小伙子,你一个人来西安的?”。
“恩,一个人!从湖南来的。”张明朗点了点头。
大叔感慨道:“湖南啊!湖南人有出息呢!开国元勋大多是湖南人!”
“哈哈,可惜我没机会当兵。叔叔你呢?”张明朗瞧了瞧大叔,大叔满脸疲惫,眼袋略显浮肿。
“我们是广西人。”
“我们?”张明朗问道。
“我是陪我女儿来报到的,你看那边。”大叔向后一指。
顺着大叔的指向,张明朗望见了大叔的女儿。大叔的女儿就坐在后面几排的座位上。也许是因为路途较远,一路奔波,已十分疲倦,早熟睡在那儿了。
“女生是得家长陪着,要不不放心。”张明朗望着那个女生,心中莫名一恸。
筱瑜,你在美国真的过得好吗?
一路上,张明朗一直在思考的。他已远离了家乡,他即将要在这陌生的城市中生活。他也许会待上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既有憧憬又有担忧。在西安,没有过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亦或是熟悉的事物。不过,这也将是新生活的开始,他即将要开始一段新的征程。张明朗喜欢把这种新生活称为“征途”。
征前,他是一个少年。
征后,他是一名战士。
不久,大巴开到了一个宽阔的校门外。张明朗看了看手机,时间显示着是中午1点14分。
校门的造型像一个扁型的“入”字。校门外摆放着几个大字——欢迎新生来到L大学。字旁边装饰着一些花卉,鲜花彩绘摆满。横幅拱形气球立在道路两旁,路上来往的学生和家长不断,看样子十分热闹。
大巴驶进了校园,停在了一栋楼前。张明朗准备下车,在他双脚触碰到水泥地面的那一刻,他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西安就在他脚下,他一定要在这里创造出一片新天地!
下车后,张明朗拿好行李,跟着人群走过了一栋大楼。那栋楼外头写着“逸夫科技楼图书馆”几个大字。
又是逸夫教学楼,高中也有,好熟悉…
张明朗看见不远处挤满了热热闹闹的人群,于是他脚步加快了。等到他走近了些,一瞧,发现那原来是各学院接待新生的地方。他看到各学院的接待区域都是由几个大帐篷拼合在一起的。帐篷里摆放着大小桌椅,前面挂着各学院名字的横幅。
顶着烈日,现在每个帐篷里都坐着很多穿着蓝色短袖的同学,他们都在各自忙碌着。
新生报到的场面好壮观呀!张明朗感慨道,他左顾右盼,拖着一个大箱子,缓步走到了自动化学院的接待区域。
突然,自动化学院帐篷外有个人喊道:“嘿,新同学,刚来学校报到的吧!你是哪个学院的,哪个班级?”
张明朗仔细一瞧,只见一位身材瘦长的人在朝自己笑着,他便说道:“恩,学长,我是自动化学院通信102班的新生。”
张明朗一说完,坐在帐篷里的另外一个人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便起身招手,示意张明朗过去一下。
帐篷里的那个人打量了一下张明朗,问道:“嘿,你好,请过来一下,新同学你叫什么名字?请上交通知书里要求的报到材料,另外你家长在吗?”
张明朗凑近了帐篷,只见那人满脸络腮,样子十分老成。于是,张明朗答道:“老师好,我叫张明朗。我妈没陪我来,我是一个人坐火车过来的。”
等张明朗一说完,坐在帐篷里面的那位学长似乎很高兴。那位学长说道;“这样啊,不错!这两天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过来问我,我都在这里值班。还有,张明朗,我不是老师,我才大二…”
张明朗一听,脸上立马露出窘态。他把报到材料递给了过去,连忙改口谢道:“谢谢学长啊,一定一定!”
张明朗交完材料后,突然有一名同学粗鲁地挤到了他的旁边。他感觉这个人的身高和他差不多,但是身材壮硕。
于是,张明朗将身子让了一些。
“哈喽,学长,我是来交材料的,刚刚到的学校。”这个刚来的同学对着帐篷里说道。
张明朗退了一小步,侧身仔细一瞧,只见那个新生两道浓眉,鼻梁挺直,加上壮实的体型,给人一种凌厉之感。
张明朗只是望了一眼,便转身和刚刚那个高个子学长聊起天来。
张明朗问道:“学长,你叫什么名字啊?”
高个子学长答道:“我叫袁乐,那位坐在里面的学长叫李峰。”
张明朗客气道:“学长,你们看起来好忙呀,真是麻烦学长们了!”
“不客气,这都是分内之事。”袁乐笑道。
张明朗想了想,满脸疑惑问道:“分内之事?为什么?还有…”
“好啊,学长!”就在此时,张明朗的问话被打断了。原来,那个刚挤在张明朗身旁的新生交完了材料后,便过来与袁乐打招呼。
那个新生又说道:“学长,你知道怎么去十号宿舍楼吗?是不是一直往里面走?”
“对的。”袁乐又示意了下张明朗,接过了张明朗的大拉杆箱,“我看你们俩行李还挺多,我送你俩去宿舍楼吧!我正好有事也要过去一躺,咱们走吧!”
张明朗与那个新生点头答应。三人便往学校西边的宿舍楼走去。
一路上,张明朗四处张望,他发现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都洋溢着笑容。他感觉还不错,简直有想去一一打招呼的冲动。
大学,明朗大爷来了!张明朗心里暗暗高兴。
不一会儿功夫,袁乐就将两人领到了生活区内的十号宿舍楼前。
“我就送你们到这,你们进去后就可以办理住宿手续了!”袁乐说道。
张明朗谢道:“麻烦学长了,对了,您能留个电话吗?”
“没问题,我给你写,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找我。”袁乐答道,拿着一张纸将电话号码写上递给了张明朗。
张明朗接过了袁乐手中的拉杆箱:“好的,晚上我请学长们吃饭吧!到时候我提前Call你哈!还有那位…新生,你一起来嘛?”
“不了,你们先聊,我先上去了,再见!”那个新生草草说完,便径直上了楼。
随后,张明朗也与袁乐说了再见,他也走进了十号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