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2010年8月14日,一个周六,这一天是张明朗前往西安的前一天。落日后,张明朗吃过晚饭便早早地出了门,他想在这最后的夜晚,再去瞧瞧这座城市的美丽与繁华。
长沙是一个夜生活特别丰富的城市,它的丰富不仅在于酒吧的迷醉和小吃的美味,更在于这座城市里人们独特的个性。
“踏破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傍晚,人们可以选择倚靠在江边驻足享受夏日凉风,也可以从岳麓山上登高俯瞰整个城市风光,还可以搭乘游轮伴着清风品味壮美景色。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湘江向北奔流而去。当年壮阔的橘子洲,而今又有了新的现代诗意。有清晨老人的舞蹈晨练,有傍晚情侣的牵手漫步,有夜晚的烟火惊艳绝伦。它俨然成为了都市人休闲娱乐的好去处。在这座喧闹城市的中央,它更是一片难得的净土,它静谧地躺在湘江之上,守护我们的心灵已千年…
每周六晚,橘子洲上都会有大型的烟花表演。这便成了这座城市不得不看的特色之一。
此时,张明朗正坐在江边的石雕护栏上,耐心地等待着烟花表演。夜晚江边风很大,但又十分宁静,偶尔可以看到几艘游轮在江中摆渡。
距离表演只剩二十分钟了,江边聚集了越来越多前来观看烟花表演的人,渐渐的,嘈杂的声音变得此起彼伏。
张明朗突然感觉手机一震,瞧来一看,是宛杉杉发过来的短信。
“你明天就要走啦~现在在干嘛呢?”
张明朗回了过去:“我在江边喝西北风呢,闲着没事顺便看看烟火表演。”
“嘿嘿~好巧呀~我也在呢!我正和我爸妈在游轮上玩呢!”宛杉杉短信回过来。
自从上完新东方的课程后,张明朗还会经常和宛杉杉保持联系,而短信就成为了两人最多的沟通方式。宛杉杉觉得张明朗总是可以给她一些很好的建议和鼓励,这使她对张明朗渐渐有了一种精神上的依赖感。
宛杉杉依靠在游轮护栏上,江风吹乱了她的短发。这个时候,她的目光还不停地扫视着江边。她似乎是在搜寻张明朗的身影,而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些离别的感伤。
时间已经到晚上8点,烟火表演正式开始了。张明朗只见绚丽的烟火不断地腾空而出,那一道道色彩斑斓的火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
五光十色,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简直如画卷般美丽。美丽定格在那个瞬间,两人心里都为之一动。
宛杉杉呆呆地望着江边,发着短信问道:“明朗,明天我能去送送你吗?”
张明朗一顿,一笑,回复道:“一个即将远行的游子,喜欢用更洒脱的方式去告别。你看那绽放的美丽烟火,不就是为我饯行的么?”
“好啦,你就别装文艺了~哼,你就是在嫌我麻烦~那你可别忘了我的礼物!”
“瞧你说的,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哈!放心,我不会忘记的,我们西安再见吧!”
别怕,烟花易冷。张明朗放下了手机,望着远处那绚丽夺目的“美丽”,许久。
烟火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冷却,熄灭。
友情在岁月的流淌中渐渐成熟,转变…
随后,张明朗回到了家中,冲了一杯咖啡坐在了书桌前发着呆。
房间里只有书桌上的台灯是亮的,光线比较昏暗。张明朗取出了晏筱瑜送给他的日记本。
昏暗房间里,日记本封面上的“且行且珍惜”那几个字看起来十分模糊。
这个时候,电话声响起。张明朗拿过手机,只见是蒋建樟打来的。
“喂,建樟?”
“明朗,你明天要走了吧?”
张明朗还在盯着日记本封面的那几个字,缓缓说道:“恩,明天下午。”
“明天早上出来吧!”
“嗯?怎么了?”张明朗用好奇的语气问道。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走之前不应该见个面么?”电话那头的蒋建樟大声吵起来。
“哦。”而张明朗只是淡淡地答道。
“哦?哦你个头啊!少废话,明天见!”
张明朗只好答应。随后,他挂了电话后,便打开了晏筱瑜送给他的日记本。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张明朗只是望着日记本,回忆着过去的日子。
毕业典礼…建樟…新东方…遇见杉杉…还有湘江边的最后一夜…很多,很多…而你去了哪呢?
张明朗只是沉思着,良久没有动笔。
第二天上午,张明朗和蒋建樟坐在了高中校门对面的一家面包店内。高三的时候,两人会经常光顾这家面包店。
这家面包店内的空间并不很宽敞,但里面的装修十分精致。店里最醒目的是一幅挂在墙壁上的“自由女神”油画。蒋建樟一直都很喜欢这幅油画,因为他喜欢美国,他爱美国的一切,他一直计划着一有机会就去美国继续念书深造。
如今,蒋建樟已经实现了他的梦想,而他自己呢?张明朗看着地板,沉默着。
蒋建樟瞥了张明朗一眼,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问道:“你小子在想什么呢?瞧你最近满脸春光的,遇到个初中妹子至于把你开心成这样?!”
张明朗抬头望了望那幅油画,又看向蒋建樟笑道:“呵呵。还是这里的芒果汁好喝。对了,你今天何必一定要叫我出来呢?还请我喝饮料,我可没钱借你哈!”
蒋建樟瞪了张明朗一眼:“滚,我还用得着找你借钱?!你小子以前没钱上网刷夜,哪次不是找我借的钱?!你还真好意思说!”
“是吗?这么夸张?我不是早就从良了么?”张明朗脸上露出了阳光灿烂般的笑容。
张明朗所谓的“从良”,只不过是开始认真学习罢了。但对于张明朗而言,那却是一个梦醒少年的艰难时期。每天的生活都是重复性地过着,没有手机,没有太多娱乐。
张明朗记忆深刻的是,高三那年,无论寒暑,他总一个人坐在一间空教室的阳台外自习。有时学习累了,便小睡一会儿,但每次醒来后,只是望望窗外,轻柔下眼睛,马上又开始继续看书做题。
那是张明朗最孤独的时期。不过,高三那年,他也很幸运,因为他身边有了一些能帮助他的朋友。蒋建樟和晏筱瑜就是对他帮助最多的两位。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一年,张明朗学习上和生活上都有了很大的转变,这是一种量变到质变。高三过半的时候,张明朗在整个年级1400多人中的排名已经稳定在前400名了,这已经足够让他考上一个重点本科了。
有朋友的陪伴和帮助,张明朗在精神上和学习上都有了一种幸福感,他发自内心地感谢蒋建樟和晏筱瑜等人。
此时,张明朗回过神来,微笑道:“哦,我差点忘了,还有25块钱没还你。上次打的的钱。”他准备掏出钱包,将钱递给蒋建樟。
“算了算了,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你等会买单就行了。对了,你明天就要去西安了,我喊你出来,是想给你道个别。”蒋建樟手一挥说道。
张明朗假装叹了口气:“哎,建樟兄,今生感激,来生再见,永别了!”
“滚,少矫情,你最好就早点去死。”蒋建樟怒道。
“这句话很熟呀!”张明朗说道。
话毕,两人目光相对,都摇头相视一笑。
不一会儿,张明朗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说道:“建樟,有件事还要你帮我一下。”
蒋建樟一愣,放下了手中的饮料杯。他摸了摸鼻尖,然后笑道;“我知道啦。我之前和杉杉聊过,你走之后,我会陪她去上海玩玩!你就安心吧!”
张明朗表情依然严肃,随后一字一句说道:“建樟,我是说筱瑜。”
“筱瑜?他还没联系你吗?前几天我还…”蒋建樟惊讶之余,不自然地将目光转向了窗外,“我还…打听过她!你那边还没消息吗?”
张明朗也望向窗外叹道:“没,所以我去西安之后,我还希望你能继续帮我打听打听。”
表妹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说她过两天就亲自打电话告诉张明朗一切…蒋建樟默想着,他搭在大腿上的手渐渐紧握…
张明朗接着说道:“哎,不说这个了。对了,我们学校军训特别早,杉杉的生日可能都不能庆祝了哈。哎,那个时候,我估计我还苦逼地站着太阳底下暴晒呢。”
“你怕什么,你不说你创意无限么,随便想个招就好了。”蒋建樟也回过神来说道。
张明朗笑道:“那是,哥们我创意无限。今后,我去了西安,你去了上海,我们各占一山,各霸一方,多好的事啊!”
蒋建樟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招呼服务员买单,说道:“我今天就不去送你了,临行之前,我想赠你一句话,‘胜不妄喜,败不惶馁,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明朗,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身上有种乘风而上的拼命劲,好好混,别让我失望,别让你妈失望!”
“那必须的!建樟兄,感谢有你陪我走过了一段最难熬的旅程,但是我不得不说上一句哈,我觉得吧,特殊环境下建立的友谊,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行渐远的,你去了上海之后多保重!”
“我们是最佳搭档嘛,反正只要你还活着,你小子就别想借钱不还!”
张明朗双手抱拳,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芒果汁,笑呵呵地望着蒋建樟:“来西安追债吧!包吃包住!”
张明朗又说道:“呵呵,对了,我们下次见面就是在寒假了!”
蒋建樟笑道:“寒假就寒假,你小子回来得带好吃的啊!筱瑜的事情,我会再打听打听的!”
“多谢!天南地北,大雁南飞,我会活着回来见你们的哈!”
“你加油吧,混不好就别回来了!”
于是,两人就此告别,也就此告别了这段高中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