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疾雨急,人行道上空空,往日打情骂俏的人此刻再也不见,就连各种车辆也显得很孤独,没有你追我赶时的盛况。
芮辰摸了摸衣兜,背上行李一边避雨,一边寻找住处。曾住过的宾馆就在眼前,但他却没有勇气走进去,曾几何时,他也是别人歆羡的对象,牵着爱侣的手,与甜蜜相伴,与开心为伍。
“快进来吧,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别弄感冒了。”天府宾馆的老板杜强热心喊道。这是一个温暖的胖子,乍一眼看就给人很亲切的感受。
芮辰,是天府宾馆的常客,这几年和女朋友住宿大抵在这儿,一回生两回熟,时间久了,有时候胖老板还会和他们聊聊天,攀扯些生活琐事。
说实在话,当下情形芮辰根本不想走进去,太多的回忆深藏在这儿,就连轮值的前台收银员也清楚他们一贯想要住的房间,每次过来都不需要询问,“402,双标,来,这是钥匙。”不知不觉间,他的腿不听使唤了,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料想这一夜失眠、苦梦,伤心在所难免。
这天恰好是七月半,也是爱情终止的第二天,芮辰满脑子胡思乱想,刚住进宾馆便觉得头昏脑涨,淋雨后的症状初步显现,刚开始口干舌燥,接着就一阵热一阵冷了。
快速取出干净的衣服换下,芮辰关好房门,临时向杜强借了一把雨伞就出门了,折腾了大半天,眼看将近十点,外面风雨渐小,该下去买点东西祭祭五脏庙了。
感情的挫折让他心力交瘁,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无论如何生活还得继续,之所以选择离家出走,一来是因为不想让爸妈看到自己颓丧的样子,眼不见心不烦,二来么,也是想让自己彻底走出失恋的阴影。
七月半,俗称鬼节,也叫中元节,与除夕、清明节、重阳节三节并称中国传统的祭祖大节,这一天,家家户户会烧纸锭,泼水饭,念念有词,告祭祖先亡魂。在农村,哪一家不烧纸,便会被邻居说成是大不孝,对祖宗不敬,对长辈不尊,对妻子不负责任的忘恩负义不成器的人。
传说鬼节这一天,阴曹地府的十殿阎罗会放出全部鬼魂,让民间的亲人祭祀,寄托哀思,有的鬼魂还会给活着的亲人托梦,劝诫他们好好做人。
另外,如果哪家当年有新丧之人,照例还要去新坟上祭奠,祭祀这一晚,除了要祭祀自家的亲系,还要顺带着礼敬游离在天地间的孤魂野鬼。
这些风俗在农村被实践的淋漓尽致,就连城市生活的人,也会找点炉灰在道路边画几个圈,挨个儿提名道姓,诚心祭祀。
风雨刚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祭祀活动便开始了,无论走到哪里,都看得见绰绰人影,星星火光,路两旁还有各种捣碎的菜蔬,扁豆,据说扁豆是不允许掐断的,鬼魂会以此为扁担,挑着属于自己的祭品返回阴曹地府去。
芮辰一边走,一边看,这些把戏他自然不会当真,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早已不在相信鬼神之说,权当做迷信罢了。
走不出十来分钟,他终于找到了一家饭店,叫了一份蛋炒饭,二两白酒。他平素不大喝酒,喝多了容易耍酒疯,伤害身边的人,文婷曾告诫过他,除了特殊情况,必须做到滴酒不沾。
酒足饭饱,只觉得头脑有些晕眩,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叽里咕噜叫个不停,芮辰一边往回走,一边间歇性呕吐,路人不时投来关切的目光。
隐约之间,他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几次回头什么也没有发现,“我喝醉了,产生幻觉了吗,还是凭空见鬼?”
芮辰自顾自地笑笑,颇有几分自嘲,什么神仙鬼怪他一向不理,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这是他做人的信条,更何况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从来就不信。
“我滴死鬼妈呀,你倒是好,两脚一伸无牵无挂,苦了我还要照顾你那不争气的儿子。你若有知就赶快托梦点化一下,不要让他老是死在麻将桌上、泡在酒吧里不问世事。”
不着边际的干嚎声响起,让理智不清的芮辰吓了一跳,四下张望,心跳加速,而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则更加浓烈了。
这是一个在路边蹲着烧纸的中年妇女,看起来很泼辣,祭祀先人首要的是庄重严肃,而她呢,脚上套着拖鞋,身上穿着睡衣,任长发散乱地披在胸前,像是刚被**过的怨妇。
身后二十米外,有一男一女,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从其谈话声中,约莫能推断出他们是偷情的性侣。从拐角处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今晚去哪?”男人问。
“当然去老地方了,我一个女人,难道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跟去你家过夜、厮混吗?万一碰到你家那位,看你吃不了兜着走。”女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芮辰刚经历过失恋,最讨厌这些男盗女娼之人,一双拳头握得很紧,要是哪怕与他有丝毫的关系,他都会义无反顾冲过去将他二人痛揍一顿。
短暂的清醒过后,芮辰再次变得昏昏然,呕吐完再看,一男一女已经走在他的前面,女人时不时还会转过头来冲着他挤眉弄眼。借着路灯和闪电的光亮,芮辰终于看清了女人的脸,顿时神经抽搐,整个人吓尿了。
“有……鬼……,女……鬼……”芮辰狠狠在自己胳膊上拧了一把,跌跌撞撞向天府宾馆跑去。
此刻由不得他不信,事实就在眼前,女人脸色苍白无比,嘴角、眼角鲜血淋漓,青色的瞳孔闪烁妖异的光芒。而在男人的手中,所牵着的是竟然是一条渗血的白骨。
“又是一个大****,醉醺醺烦人得很,趁我心情还好,立刻、马上消失。我数到三,一……二……三……”男人愤怒到了极点,这一路上,小情人连续被指做女鬼至少五六次了。
男人名叫万坤,女人名叫张燕,二人在一起偷情一年多,鱼水欢乐也不知经过多少次了,如果情人是女鬼的话,而今他自己还可能安安稳稳站在这儿吗?
“神经病,找死的节奏。”好心好意提醒对方却不领情,反而招来怨恨,芮辰实在无语了,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冲进了住处,心里怦怦直跳,刚坐下来就感觉所有肌肉暴涨,瞬间脑袋充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