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我随伏修一同参加晚宴。
这晚宴是魔界二皇子举办的打着为我洗尘的幌子办得甚是隆重,我第一次以高位者的身份参加,不免有些忐忑,只怕是脸上露了几分生不巧就被有心人看到了。
魔族生性坦率直白,埋不住什么难听话,何况他们对我的出生早有微词,便借机说了几句酸话调侃我,他们似乎也吃准了魔君是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出来为我说话的。
坐我一旁的伏修面上一丝波澜也没有起,一言不出,但眼神就像锋利的刀尖,扫过之处片草不生,使人心寒无比。
我埋头吃肉,魔界不像天界一点油星味都没他们崇尚享受,无论是哪方面的…好吧,事无绝对,伏修就是个例外。
他不似别的魔族人,日日都冷清寡淡着,好像从不会热衷于任何事物。
不知是否是我的食欲感染了伏修,他也动了动筷子,但只尝了一口,便放了下来。
“你觉得魔界如何?”他开了口。
我诚心道:“这儿酒美肉肥,男俊女俏,我十分喜爱。”
“比起天界呢?”
我微微诧异
不知他问得这般清楚是为何,我继续如实答:“在天界,我是伺候人的,人卑言微,不敢多说一句,
在这儿,我得被伺候……”
我偷瞧到他的嘴角似乎是弯了一下,但弧度太浅淡,时间太短促,我不能确定。
“那便好。”
他对我的回答好像很满意。
天庭里也常举办各类宴会,只不过仙人克制,从不会饮醉酒,免得被仙友嘲笑,而魔界便大相径庭了,酒过三巡后伏修的二弟,堂堂魔界二皇子便明目张胆地闹起了酒疯――反正以我的眼力,我是看不出他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
他凶相毕露
看我的神态十分嫌恶愤怒,似乎我与他有杀父夺妻之仇。
滔天的怒意迎面而来。
“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娥,还以为穿上凤袍就真成了我魔界主母了!哈哈哈――可笑至极,天界这般小瞧我们,不给点颜色给他们看看,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他越说越离谱,旁人虽没附和,但脸上赞同的表情已经不言而喻了。
亏得我心理承受力强,还能勉强撑得住微笑。
早就预料到会有的情况而已,在玉帝下旨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以后的日子必然会是在嘲讽讥笑中度过。
倒不是我自卑,就算天界真的肯下足本派个上仙过来,也不见得待遇会比我好多少。
唉,两国交兵还能不斩来使呢。
正在我感叹天理不公时,眼前一花,也不知发生何事,只觉有股迫人到无法站稳的力量骤然爆发,待我睁开眼,便只能目瞪口呆了。
“君上息怒!”有人惨叫了起来。
原本坐我隔壁的伏修,不知何时离开了这儿,他神态极为冷漠,额间的魔纹艳得似血,轻轻地一抬手,那原本张狂乱吠的二皇子便瘫倒在地,面如土色,似是遭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剧痛,低低嘶吼起来。
此时没有人敢上前劝阻。
伏修的声音并不大,也无甚感情:“谁允许你这样说的?!”
我的心跳得剧烈,竟比刚刚那人辱我的时候,更甚。
“谁允许的?”
二皇子痛不欲生地摇头。
伏修缓缓又道,语气温和得吓人:“她是我的夫人,我的,你明白吗。”
这下,真的没人不明白了。
官廊旁燃起了绚烂的宫灯,仿若星河一般璀璨。
我与伏修一前一后,静静地走在廊间,他着一袭坠地黑色帝袍,银发披散,宁静地落在背上。
有夜风过,宫廊边上盛开的海棠花摇曳起来,细碎的花瓣落在伏修的肩膀和袍上,他没去抚落,只是回头看我。
花影纷乱,我看不真切,只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升腾而起。
“其实,何必这样。”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竟然这样对他道:“何必……为我出头呢?”
伏修一贯惜字如金,他长眉微皱,似是不解我的意思。
我颤声道:“没有磐要为我开罪二皇子。”
目前为止所经历的,也都在我能忍受的范围之内,我与伏修,本来就谈不上什么情深意重,他是待我很好,可谁知道这是出于好奇还是其他呢。
不会长久存在的情感,就不要随便施予。
“你觉得,自己不值得吗?”
他的目光凝视着我,冷冷启唇。
我无法直视他的视线,狼狈垂目,手脚一片冰凉。
“只是……没必要。”
好梦最易醒,谁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又一出黄粱梦?
要知道,这世间是绝对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