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岛?出岛!”
名叫王峻的少年妖皇一脸兴奋,急步走向餐桌,用脚尖勾过一条凳子坐下,前倾着身子贴近他二叔,认真地问一遍,“二叔,您刚才说我要出去了?怎么出去?从哪儿出去?我真的能出去吗?”
少年的二叔是个不修边幅的中年人,他的头发凌乱如鸡窝,灰白的胡子拉渣,脸上皱纹不多,但每一条都很深很苦。如果丢给他一个有缺口的破碗,往地上一趴准能赚到不少铜板。
他斜着眼瞪了王峻一眼,大力抽了一口烟,两道白烟从鼻孔里喷出,犹如一头愤怒的公牛,道:“就没别的要问我的?”
王峻挥手拂开眼前白烟,单手撑着下巴,皱着眉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发现问题,疑惑问道:“我应该要问别的吗?”说完此话,他又想到能够出去,兴奋地打了一个响指,翘起二郎腿,端起碗便要盛饭,道:“二叔,什么时候出去?吃完这锅白米饭,你就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吧!”
“砰!”
一声巨响,餐桌上的饭菜都震得跳了起来。王峻手一抖,一勺白米饭滑落桌面,心好痛。原来是一旁的二婶怒火中烧,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王峻的二婶身体微胖,一身粗布麻衣紧紧地贴着肥肉裹着,尽显乡村一枝花的气质。她瞪了二叔一眼,骂道:“烟灭了!”再转头冲着王峻大骂道,“峻峻,你让二婶怎么说你?这十五年来,我可曾骂过你一句,可是今天非骂你不可?你真就只想着出去?你就没听到你二叔说,岛上出事了?”
“出去!出去!出去!你就知道出去!我能出去,你二叔能出去,大山能出去,小草也能出去,但是你真的能出去吗?”
“也许你出去,你就要死了!知道吗?岛上出事了!出大事了!”
坐在二婶身边的少女名叫小草,她偷偷冲王峻使了个眼色,怯生生地拉了拉娘亲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太凶。
王峻依次看过三人的神情,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放下饭碗,把餐桌上的白米饭拨到地上,坐直了身板,问道:“二叔,二婶,岛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二叔烦躁地把烟杆往地上一甩,烟头瞬间插进了泥土里,重重叹了口气,道:“你父亲可能要死了!”
闻言,王峻瞳孔瞬间剧烈收缩,豁然起身道:“您在说什么?我……父亲?我有父亲?就要死了?”
王峻自小在遮望岛长大,陪伴在身边的人除了二叔,二婶,和他们的女儿小草之外,还有一个五年前出岛的少年。那少年也是二叔二婶的儿子。除此之外,便只有漫山遍野的野兽,妖兽。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何处。当他追问他叔婶的时候,他们只告诉他不是孤儿,其余的却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其实你父亲。。”二婶不知如何措辞,深深地看了王峻二叔一眼,悠然叹道,“一直都在你身边。”
少女立即看向王峻的二叔,自己的父亲,惊得伸手捂住了嘴巴。
王峻颓然坐下,低头无神地看着白米饭,内心情绪翻涌,不知是何滋味,低声道:“二叔?你是……是……要死了?”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二婶,表情显得极其落寞,“二婶,你到底是我二婶,还是我母亲?为什么小时候我喊你母亲,你总是不让?”
“哥?”少女无力地叫了一声,眼泪流出眼角,看着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你们以前偷偷告诉我,我长大了是要嫁给王峻哥的。他真的是我……”说到此处,她忽然想起某个她母亲告诉她从何而来的故事,颤声道,“难道我真是从大象粪里刨出来的?”
王峻再次震惊,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妹妹是要成为自己的媳妇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蠢娘们!瞎看什么!”二叔起身一把掀起饭桌,丢出了院子,然后他用力抓住王峻的肩膀,道:“跟我走!”
一阵风吹过四合院,二人消失在此处。
遮望岛某处极其隐蔽的地下溶洞里,岩壁上镶满了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耀得洞内一片通明。溶洞中央有一口千年寒泉,泉眼里竖着一只透明的水晶棺材,棺材内装着一个白衣男子。
这男子约摸三十多岁,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极其俊美,手里倒握着一把长长的剑鞘斜斜指地。此时他躺在水晶棺材里,面容安详,却自有一股儒雅气质透体而出。仿佛他不是一名剑客而是一名书生,手里握着的不是剑鞘而是一只毛笔。
遮望岛虽然巨大,不过十五年来也被王峻翻了几个底朝天。他知道哪里有一窝马蜂,哪里有一群红鱼,哪里有一株桃树结的果子特别甜。但这溶洞,王峻却是第一次知道。甚至直到此时,他依然不知道来时的路。
王峻站在水晶棺材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男子的容颜,忍不住赞叹道:“原来真的是这么漂亮!”
形容男子的容貌一般用英俊,可是英俊到极致,也只好用漂亮二字。
“嗯?”二叔心思灵敏,立刻听出了王峻话里暗有所指。
王峻拉起二叔的手臂,指着水晶棺材内的白衣男子,说道:“这个人,我见过!”
二叔浑身一震,双手用力扶住王峻的肩膀,急切问道:“真的?何时?何地?”
“在梦中。”王峻看向远处,思绪也飘得很远,缓缓说道,“我梦到过他很多次,有时候他只是站着微笑着看着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有时候他又会轻抚我的脸颊,甚至轻吻我的额头。但不管怎样,我都会感觉很安心。我一直以为他那么美,是因为在梦里,原来现实中他也是那么美。”
二叔忽然明白了,有些开心,也些失落,道:“你梦中的他,应该是你父亲在你体内留下的一道剑意。因为那道剑意所以万妖臣服于你,天网不伤害于你。”
王峻隔着水晶棺材把手贴在白衣男子手掌的地方,似乎怕打扰男子的睡眠,小心柔声问道:“他……死了吗?”
二叔忽然拉着王峻跪了下来。
二叔抬头看着俊美男子,久久不语,眼神变幻不定,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良久之后,二叔才叹了口气,怅然说道:“我以为他永远不会死。而且每一次,他也没让我们失望,数次死里逃生。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他已经昏迷了十五年。按计划,他会在你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苏醒。可是最近我发现情况有变,他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他不能动,不能动就不能救自己。我和你二婶无能,除了坐镇遮望岛,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有一个人一定可以救他,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王峻抬起头,眼神坚定,问道:“那人是谁?我去找!”
二叔有些欣慰地拍了拍王峻的肩膀,道:“你不可能找到的,除了你父亲,没有人可以找到她。”
王峻心中一动,很痛,问道:“那个人是我母亲吗?”
“是的!”二叔回答道。
王峻忽然笑了,笑容很是凄凉。
父亲昏迷,母亲失踪,自己被困,果然是悲惨的一家人啊!
二叔看着王峻凄凉的神情,怕他对父母心生怨怼,赶忙开口安慰道:“虽然你父亲没能陪着你长大,可他一直都在你身边,一直都在守护着你。遮望岛上的天网大阵,你以为是在困住你,可你知道它替你遮了多少风,挡了多少雨吗?如果没有天网,你哪里可能在遮望岛上称王称霸?整座遮望岛都是你父亲给你的满月礼物,给你的游乐场。那三百多万妖兽都是他给你的玩伴。”
王峻伸手搭在二叔肩膀上,道:“二叔,你别紧张,我知道的,我不怪他。我一直都很喜欢遮望岛。只是大山哥出岛之后,五年没见,我有点想他了。”
说到此处,他忽然转头看着二叔笑道,“听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二叔叹息着说道:“更多的是无奈。”
“这十五年,我过得很快活!”王峻朝着水晶棺材内的男子重重磕了一个头,极其诚恳地说道,“谢谢您!父……亲!”
话语刚落,王峻忽然觉得脑中一丝刺痛,忍不住抬头往他父亲手里握着剑鞘望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甚至是强迫他看过去。此时剑鞘口正对着他的双眼,那一个小小的洞口深邃无比,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可王峻却没移开目光,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知道自己一定能够看到什么。
突然,剑鞘口闪过一丝寒光。
王峻眼神顿时明亮起来,他通过剑鞘口,看到了一个崭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