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雨,喜欢雨中的漫步,喜欢冰人的沁凉里透彻的痛快。如果没有感冒的话,一切就更完美了。叶宜风无力地揉着疼痛欲裂的头,叹息着,每次生病都想埋怨自己倔强的,不愿别人帮忙,只好独自忍受。不说对错,因为是一个人的世界,若不学会坚强,这生活还要怎么过?可是,其实心里还是希望有个人照顾自己的,一个人走真的很累,想有个依靠,想有份温暖、甜蜜。
“铃、铃、铃、铃……”恼人的电话声也来凑热闹,叶宜风困难地撑起身,接过电话,“喂,你好。”沙哑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宜风,是我。你睡了吗?怎么没熄灯?”
“呵呵,你是千里眼吗?”玩笑的语调,让叶宜风说话的语气更显脆弱。
“你……病了?感冒了吗?”关天远关切地问。
“你先等一下,我去找找看房子里哪有监视器。”叶宜风玩笑道,心里因关天远的担心而暖暖的。
“有喝药吗?”听她还能谈笑,他多少放心些,却仍是恨不能到她身边去照顾她。只是突兀地侵入只怕会引起她的反感。
“……我还好,你没听过这么一句话吗?既然还能开玩笑就证明没事儿。”叶宜风闪烁其词地道,不敢让关天远知道她没喝药。
“你没喝药?”是很温和的语气,但也宜风听来却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道歉的话已脱口而出,“对不起。”隐隐有匆急的脚步声,不想挂断电话,可是若他在忙,她又怎能烦扰他,“我要睡了,晚安。”
“等等,先帮我开门好吗?我现在在你家门外。”一听到叶宜风不好好照顾自己,关天远再顾不得许多,只是急切地要见到她。
“我家门外?”叶宜风惊坐起身,“那……你等一下,我去开门。”原本乏力的身子,突然有了精神,叶宜风快步走向门口,打开门迎进关天远。直至转身的一刹那才开始懊悔,一屋的乱七八糟不知道会不会吓走他。叶宜风尴尬地别开脸,“想喝什么,果汁?”
“你是病人,应该躺着休息。别的事交给我。”关天远不容抗拒的轻搂着叶宜风将她送至床上,“现在告诉我你的药箱在哪儿。”
“我真的不喝药也没关系。”开玩笑,那么苦的药怎么喝?不是每个人都像欣阳一样神勇的,药从来都是一堆堆地吃,可恨的是吃了那么多的药,受了那么多的苦,她也没能活下来。
“不喝药怎么行,也对,先到医院看看的好。”她还是不喜欢被他照顾,还是要和他如此生疏吗?可是让他就此离开他实在放心不下。
“只是有点感冒,不用那么麻烦。而且……我不喜欢去医院。”看着关天远渐渐转暗的眼神,叶宜风不由的开口解释,“我讨厌医院的来苏水的味道,又得被那些医生护士摆弄来摆弄去。”
难得见叶宜风一副受委屈的可爱模样,她嗓音里不自察的撒娇,让关天远惊喜的失神。她是愿意为他敞开心了吗?不像他会做的事,但是此刻他就是在幻想他们的婚礼,有他的和她的笑颜的婚礼。
知道已经很晚了,知道他该回去,明天还得上班。可是心里总有个声音任性的想将他留下,害怕承受不起他走了之后的空荡与落寞。
“你不喝药是因为怕苦吧?”关天远回过神笑问,想起叶宜风和咖啡要搁那么多的奶和糖。
“嗯。”叶宜风轻应一声,忙着扯开话题,“我想喝水。”
看叶宜风一副对医院很反感的样子,关天远也不忍继续勉强她,“……不去医院,我们叫医生来好吗?你在发烧。”脸颊红得让人担心也……诱人,“我去打电话。”关天远逃也似的转身,怕自己炙热的眼神吓到叶宜风。
“别去,我不喜欢外人进来,而且太晚了,实在不该扰人清梦。我睡一觉应该就好了。”叶宜风努力地笑着展现自己的无碍,就是打针、输液她也怕啊。
那么他不算外人了,关天远眼神一亮,转过身商量道,“至少让我留下照顾你。”
不说他恳求的眼神让她不忍拒绝,其实她也希望他留下,姑且当作此刻的她十分脆弱,脆弱的眷恋着他身上温暖的气息,眷恋着他的温柔,“好。”其实,算不得当作的,此刻的她在感觉上是脆弱了几分,却也更踏实了几分。
是真的很想照顾她,希望她在他的呵护里扬着幸福的笑。可是……该怎么做?他从没照顾过谁,从他出生起,就一切都有佣人来做。可恶,如果以前有学上一点现在也不会这么狼狈。死盯着一厨房的东西,关天远深刻地了解了什么叫白痴。就是像他此刻茫然地不知该从何开始。该死的,总不能现在去告诉她,我是家事白痴,根本不会照顾人,我能不能请个佣人来照顾我们。什么商业奇才!去他的万能电脑!等等,电脑?对了,他可以上网查查看。
轻轻走向床头,叶宜风已然睡着了,孩子般恬然的睡容笼罩着圣洁的光,让人觉得遥远又亲切。心牵引着他走近,贪恋地抚上她的泛着红晕的脸。烫热的触感终于让他在沉溺中清醒过来。他在做什么?应该先给她退烧才是,匆忙的起身,关天远轻轻地走向墙壁另一侧的客厅。宜风不忍扰人清梦,他可没那般好心,医生不来没关系,他打电话问就是,若不能照顾好她,他也没资格说要给她幸福。
这一忙碌就是七天。烧是当晚就退了,可是叶宜风却仍很虚弱,像是为了弥补那些失眠的日子。她开始嗜睡,除了吃饭,洗澡,她都在睡觉,安心地,放纵地,不必坚强地去依靠。这期间,上官晓梦每天至少打三个电话来问候,现在关天远完全肯定上官晓梦绝对是一名好的幼儿教师,简直细心地无微不至,让人完全无法把她和先前的那个傻呼呼的女孩联想到一起。
仗着网络和耐心的请教,关天远做家务已然驾轻就熟了许多,虽然做的菜依然很难吃。现在他是真的领教了叶宜风的不挑食了,也或者是不忍让他失望。喜欢她这样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他,喜欢她这样依赖着他。
关天远是想尽量变着花样,希望叶宜风吃得好些,可是试了五次了,比前面好些,却仍只是勉强可以入口。算了,再不端饭上去,宜风该饿坏了。
“又换菜色了?以后谁嫁给你一定很幸福。”
叶宜风突起的声音吓了关天远一跳,险险地扶稳盘子,转向身后的叶宜风,一夜不见,她整个人都精神奕奕,再没半点病人的样子,“我第一次做这道菜,你将就着吃点。”
“无妨,很乐意做关先生的实验品。”叶宜风笑着调侃,眼里含着感动的泪。昏沉的梦了他七天七夜,还有什么不能确定?天远,我确定了,不会在逃避,不会再犹疑。既然认定了,我就会交出全部的心。
她这样亲切的笑言,让他有仿若夫妻的错觉,端着菜往餐厅走,关天远心虚的怕叶宜风发现自己的想法,“你觉得好点了吗?”
“嗯,神清气爽,谢谢你的照顾。”
“你不怪我荼毒你就好。对了,你以前生病也不吃药吗?”
“嗯。”叶宜风应着和关天远一起入座。
“那病是怎么好的?”关天远讶异地扬眉。
“自然而然就好了。”叶宜风笑道。
“拖那么久不会很难受吗?”关天远心疼地问。
不喜欢看他皱起眉头,叶宜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事实上,我两天就好了,这一次是拜你所赐才拖这么久。”
“我……”关天远急着想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无用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对不起。”
“不,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以前都是必须用很强的毅力支撑着,这一次有人照顾,有人关心,便放心的放纵自己去病了。我该谢谢你,是你让我感觉到生病也可以是件很幸福的事。”
叶宜风的眼里闪动地光彩,震动着关天远的心,喜悦,激动,骄傲,她因他而幸福,她的幸福原来他给的起吗?
“快点吃饭不然会来不及去上班。”叶宜风催促着已津津有味地开动了,眉眼间的笑意让关天远一时怔忡,“好。”
到了公司,关天远才迟钝的想起忘了告诉叶宜风这间公司已在她的名下了,不知她会不会恼他的自作主张。知道她是受不得束缚的,却自以为是的做了一件混账事。要怎么跟她解释才好?坦诚所有的想法吧,不能任他们之间的红线绑出一个又一个的结,最后纠缠成无解。蓦地想起她曾经写过的话:我若去爱,必然怀着全然的信任与坦诚,否则那份爱便不够纯粹,不够纯粹的爱,我宁可不要。
不自觉的打个寒战,怕自己再无法挽回什么。比起此刻诡异的安静,他其实更希望她宣泄一下怒气,至少她心里会痛快些,至少他不必在猜测里忐忑不安。所有的事情只要一沾上她,他就都会变得完全没有把握。明明知道她是握不住的风,还是想把她牵绊住,明明贪恋她的自由和洒脱,却又想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眼底淡淡的哀伤变作温暖的光亮。
突起的敲门声将关天远从出走的神思里拖出,收起杂乱的思绪,关天远又埋首于文件。“进来。”
是叶宜风,不必抬头,那熟悉的脚步声和气味已告知关天远一切。他算不得用心的人,甚至从不记得父母的生日,可是关于她的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铭刻进心里。一点一滴都牵动着他的思绪。
她不来时盼她来,等她真的来了,却又怕她来。关天远自嘲的笑。从没这么软弱过,就算把整个公司赔进去,他绝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是现在自己竟发慌地微抖。
“你看起来有点累。”顺着心里的想要,叶宜风绕到关天远身后,帮他揉捏着肩。
关天远受宠若惊的僵坐着,尔后很容易的便在叶宜风舒服的按摩里沉溺。她待他更亲近了。早该知道的,只要有足够的用心,其实不必害怕走不进她的生活,她是容易感动和满足的人,“你的工作又做完了?”关天远赞叹的问。
“嗯,今天心情好,所以做得快了点。”叶宜风笑着道,声音温柔。
“你有没有……听到一些……消息?”关天远试探着问,身体因紧张而紧绷着。
“消息?我高升算不算?托你的福,我现在是这儿的老大了。”叶宜风调侃道。
听得出她并没有生气关天远暗暗松了一口气,“出去庆祝一下。”
“好啊,不过既然是我涨了工资,就由我来请客。不然,中午这顿你请,晚上我亲自做一桌菜作为答谢如何?”
“当然好。”她不是热络的人,这样的邀请是在暗示他什么吗?他期待着。
“晓梦说,遇到你是我的幸运,如果好好把握也许我的等待就可以终结了。”叶宜风仿似不经意的聊着,却听得关天远屏气凝神,深怕遗漏了一词一字。
“我想……她说得对。”一个可以为她付出那么多耐心的人,一个可以为她放开最重视的事业的人,一个可以为她抛开骄傲下厨的人,一个把她的一喜一怒都谨慎的收进心里的人。她若放开便是十足的傻了,她若还不去相信他的爱,就真的亵渎他赤诚的心、用心的爱了。
“你愿意……接受我了吗?”不想这么无用的,只是抑制不住的紧张。
“是,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