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皓啊……”白悠然叹息般的一声，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看着眼前的男人，跪在她面前，跟她说，他害怕。以往的骄傲、自尊都不要，只是求她不要离开。
白悠然心软了，她的脸扭向一边，眼泪像珠子，大颗大颗地落下，仿佛都能听到砸落地面的声音。
“天皓，你知道吗？从过去，到现在，我从来没有一天不爱你！”白悠然的话，让慕天皓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悠然。
她满眼是泪，脸上却在微笑。
“悠然……”慕天皓喃喃低语，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温软的唇堵住了。
悠然的唇瓣有点凉，轻轻地覆盖在他的唇上，还带着泪水咸咸的味道。悠然的吻很轻，也很浅，像是一片羽毛抚过，又很快离开。
“天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告白的场景吗？”白悠然忽然提起很久以前的事来。
慕天皓一愣，白悠然跟他告白，那时，在Ｈ大也是一景。因为她几乎每周都要告白，地点遍布他出现的地方。估计除了男厕所，凡是他去过的地方，都接受过她的告白。
白悠然的声音像是穿越了很多年的时空，有点飘渺：“你一定不记得了。那天，是初春，天气还有点冷，但是我特地穿了新买的白裙子。只因为记得你有次好像说过，喜欢穿白裙的女孩，感觉像仙女。”
慕天皓想起来了，那是他们一次上选修课的时候，老师做了个游戏，让被选中的人，说出自己喜欢的意中人大概是什么样的。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被她记在了心上。
“可是，你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只顾着边走路边看书，绕过了我，嘴里还嘟哝着违章建筑，应该拆除什么的。”白悠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场景，嘴角牵起一个微笑。
慕天皓的汗却流了下来。当时他是刻意嘲讽她是“违章建筑”的，他绕过去后，她在他背后大喊一声：“天皓学长，我喜欢你！”然后就是一大声喷嚏，引起了周围一片毫无同情心的笑声。
慕天皓神色不自然地动了动，听着悠然继续说下去：“可是，那个时候，我完全不在乎。因为，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想，也许，我持续不断地，一直一直喜欢下去，终有一天，你会回头看我一眼，会看到我的好。”
“悠然，我……我那个时候……”慕天皓无法为自己那个时候的冷血辩解。
白悠然阻止了他的话，说：“我知道，你的心思全都在学业上。所以，我也不着急。等你毕业后，你来找我，说你喜欢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以为，你终于发现了我的好，终于能听到我在你背后的呼唤。”说到这里，白悠然的脸上浮现出更深的笑容，仿佛回到了过去，她还是那个，刚刚发现，自己喜欢的男生，也喜欢自己的傻女孩。
慕天皓凝望着沉浸在回忆中的白悠然，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
“后来，我家的公司，没了。我如愿嫁给了你。我以为，只要我对你始终如一的好，你一定会明白我的心意，一定会的。可是……”白悠然的声音发抖，一时不能继续，慕天皓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悠然，别说了，别说了……”
“不，天皓。”白悠然稳了稳自己的声音，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我们之间，是逃不过这一切的，你听我说完。”
慕天皓不做声了，白悠然才继续说下去：“后来，我的哥哥，去世。我还是没听从哥哥的劝告，执意跟你在一起。其实，天皓，虽然当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可是，我能感觉到，你的心上有个空洞。你看起来很嚣张，在我面前，尤其狂妄，可是，我能听到，你的心在哭！”
慕天皓完全被悠然震惊到了，他没想到。在当时，他对悠然不遗余力地折辱，她却能看穿他强硬外表下，痛苦的内心。当时，他是在自以为是的为父母报仇，他以为她是他的仇人啊！
“天皓！我不怪你对我所做的那些事，虽然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跟原来的你不一样了，可是。我总觉得，你疯狂的背后，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伤心的理由。”白悠然淡淡地说着，慕天皓心上像被石磨碾过，痛得无法控制。
原来，当年被他残忍报复的悠然，竟是如此想他的么？
“所以，我一直不愿离开你。我想用自己的力量，为你疗伤，我想靠近你。直到后来，后来，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慕天皓回忆起，那天，也是他得知一切的时候。他完全报复错了对象，而且，那时，他也发现，自己早已爱上了这个始终对自己温柔微笑的女人。
“天皓。你知道吗？我知道真相的时候，心里特别的凉！我真是恨你，恨透了你，恨你骗我，恨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可是……”白悠然望着慕天皓，口里说着当年的恨，脸上却露出微笑，“天皓！我只觉得，一切都晚了，因为无论我多么恨你，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爱你。”
她当时一次一次提醒自己：这个男人，是害死父母、害死哥哥、夺走她全部的凶手，可是，她的心还是控制不住地深爱着他，还是忍不住要靠近他、温暖他。
“没有办法！我不能，在父母生前让他们操心，他们去后，还跟害死他们的男人一起幸福。我做不到！”白悠然声音沉痛，但脸上始终带着一丝微笑，痛哭中的笑脸，让她有一种美得耀眼的光芒。
“对不起！悠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慕天皓拥抱着悠然，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仿佛他所有的话，都只剩了这一句。
白悠然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头发，把他推开了一点，好看着他的眼睛。
“天皓，我失忆后的事情，现在还记得。”她记得他对自己的好，那种深入骨髓，像要把一切都给她，却有忐忑不安的好。
“我没想到，失忆后的自己，还会爱上你。”
“悠然，那个时候，我有想过。如果你能，一辈子都想不起过去的事，未尝不是件好事。”慕天皓接上了话，“那时的你，真的很天真。过去的阴霾，一点都没有留下，你全部都忘记了。我想，那可能是，上天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和你重新开始。”
“是啊！我忘了所有。忘了父母哥哥的惨死，忘了自己已经大学毕业，忘了家已经不存在，忘了我曾今跟你势不两立。可是，我唯独没有忘了爱你！爱你，已经成了我的本能啊！”白悠然说着，眼泪又滚滚而落。
慕天皓苦笑了一声：“可惜，你还是恢复记忆了。”
白悠然深吸一口气，说道：“是的。我恢复了记忆。过去的事，让我无法接受你。其实，比起这个，我更无法接受的，是我自己。所以，我选择了离开。我想，如果我不能不爱你，至少我可以选择离开你。”
慕天皓望着悠然，她好像是要把所有的过去，都统统说出来，过去的伤心、甜蜜，过去不曾说出口的秘密，今天都要揭开。
“悠然，你不在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希望你离开是一场幻觉，总希望自己一觉醒来，发现你还在我身边。”慕天皓想起过去那段寻找悠然的日子，恍如梦境。
白悠然笑了笑，说：“我也是。虽然我已经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你了。可是，每次，总是在我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把你忘记的时候，就会梦到你。”白悠然的手，轻轻抚摸着慕天皓的脸庞，“天皓，我记得，有一次，我梦到我们还在H大上学。你在树下睡着了，我走到你身边看你。”
慕天皓还记得，在H大的时候，有一次，她的确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靠近来着。其实当时他没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当时她靠他那么近，他都闻到了她身上清香的味道，才慌忙睁开眼，抓住了她快要抚到他眼睛上的手。
“我梦到，你睁开了眼睛，对我微微笑着，说，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白悠然细细描述着那个梦，“我就在那一刻醒过来了。正是深夜，醒来后，发觉自己竟是那么失落，那么希望那个梦是真的。”
白悠然停顿了一下，似乎要积蓄一下力气，继续说道：“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我对你的恨，已经慢慢减少到无。可是，对你的爱，还是无法衡量。天皓，你明白吗？我从来没有一天停止过爱你！”
我从来没有一天停止过爱你！
白悠然的话，像是一道极亮的光线，拨开了慕天皓心头的迷雾。他一直以为，悠然不肯接受他，逃避着他，是因为她已经恨他恨到，再也不爱他。可是，悠然说，她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他。
“悠然！”慕天皓眼中一亮，“你……你的意思是说……”
白悠然忽然灿然一笑，那笑容，亮得慕天皓几乎失神：“傻瓜！意思就是说，我原谅你了！”
“真……真的？”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慕天皓都不敢相信了，他有点呆，又高兴得颤抖。
白悠然只笑，不回应。
慕天皓看着悠然的笑容，仿佛长途旅行的人，终于回到了家，身体一松，抱着悠然，深深地吻了下去。
白悠然再没有了过去的纠结和抵抗，顺从地迎接着他的唇，完全卸下了辛苦伪装的强硬。
房内，一夜缱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