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最近的机场。”在小贤回到诺澜病房后,他并不知道的事,一菲去了机场。他也从未想过,一菲会从此退出三个人的纠葛里。
他始终坚定的认为,不管夏日艳阳,不管冬日雪花飘,他都会陪在身边的人,是胡一菲。而不是诺澜。
万籁俱寂的沉默与月光朦胧的世界,心间生出一株花芽,悄然无息的执着生长,日界线一圈又一圈,树木的年轮增长,某个不确定的界限开始模糊。原本清晰的白纸黑字,经过清水不经意的渲染变的字迹模糊。
有一种苦涩,不是人人都懂。有一种成长,要靠一个人给的伤心。
去过医院的一菲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忽然全身轻飘飘的,这种现实与感觉上的差异让她不想管任何事物,暗自垂下眼睑,微微靠在出租车背垫上。
离别的时刻,即将到来。她并不喜欢自欺欺人。早在心凌来找关谷,羽墨假扮关谷太太的时候,她就不想。此时此刻,他更加不想。
其实,离开的想法,应该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这个灵感,也是言洛给她的。至于言洛……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实在是记不起来。而去什么地方,为什么是杭州,也许是冥冥之中感觉的牵引。中国人都说,落叶归根。一个隐秘的心结诞生于杭州,那那个秘密,也必须解决。只是彼时的她并不清楚,那个深渊,想要爬出来没有她想的那么容易。
也让她,几乎断了所有对爱情公寓的念想。
医院里。
曾小贤看着病床上诺澜柔顺的黑发披在枕头上,失神地说:“诺澜,一菲来过了,对吧?你快点醒过来吧,错的人是我,不是一菲,她不该受这样的罪,我对不起她。”静默了两秒,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微微蹙起了眉,曾小贤发现,诺兰的手指有知觉了。就像长时间待在悬崖下的人忽然看到绳索般激动,他马上俯下轻轻摇着诺澜的肩,唤着她:“诺澜,诺澜你睁开眼睛啊,别睡了,睁眼看看啊,我是曾小贤啊。”
诺澜从沉睡中逐渐清醒过,极不情愿的眯着眼,却被刺眼的灯光逼得又重新闭上眼,曾小贤清楚地看到,诺澜的眼球转动,马上急着说:“诺澜,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医生!”
曾小贤心里有着喜悦,终于醒了。而且如果诺澜醒过来,他就可以跟她解释,然后一菲就不会那么伤心难过了!
却不知,诺澜慢慢睁开眼,思维停顿了,他清楚地记得,有人来过。那个人……好像是……是……胡一菲。
她说,我希望你陪在曾小贤身边,永远。
她说,我希望你陪在曾小贤身边,永远。
整个楼层的人几乎都听见曾小贤欣喜若狂的声音了。“医生,医生,913房间的病人醒了你快去看看吧!”
可是,当医生赶到病房时,诺澜并没有醒过来。
医生掏出手电筒检查了下,摇着头失望地对曾小贤说:“只是意识反跳。不过至少,现在可以确认脱离生命危险了。再等等吧,多说点她喜欢的事情,也许她听得进去,就会醒来了。明早带她去做个颅内检查,看看血块有没有消掉。做男朋友的啊,总不希望爱人醒来后发现失明了吧。”
“没有醒啊?”曾小贤看着诺澜,眼里的失望清楚明了。
机场。
一菲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步调轻盈地走向昔日的大学好友,楚莹。到时楚莹先看见了一菲,笑容爬上脸庞,朝一菲挥着手,“一菲,这里!诶诶,先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离开上海啊?”
“先别说这个,票有吗?”
楚莹微微嘟着嘴,抱怨着,“本来有的。但是刚巧一个公司老总来,说要让员工去那边举行周年庆,票都订走了。也只有明天下午和晚上的票了。一张是下午三点半过安检,四点半起飞。一张是晚上九点过安检,十点起飞。你要哪一场的?”
一菲手指缠在一起,思虑了一下,毅然决然的说:“那就下午的吧。晚上走不太好。”
楚莹好奇心上来了,连忙缠着问:“为什么不好啊?还有你为什么要去杭州啊?”
“没什么,就是,想换个城市换个心情。要是晚上飞机,我可能还走不了了。”
“你不会是在躲什么人吧?”
“哪有啊。我是谁,怕谁啊?阿飘遇见我都要绕道走的好不好啊。就这样,那我明天下午就走了。对了,这件事千万别跟其他同学说。要是有聚会问起来就说,我去南方了,那边有一个朋友,过去玩几年。拜,走了啊。”
可以说,这算是“走后门”。楚莹她家一个亲戚就是机场的头目之一。所有弄票这点小事还是搞得定的。
明天下午四点半的飞机。还有十七个小时二十分钟,她,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离开爱情公寓,离开这群好朋友。以及……离开她爱的人。
回到公寓,一菲洗了澡,室内氤氲的水汽,哗哗的水声,温暖的空气,让她差一点睡了过去。幸好子乔和美嘉时不时拌嘴,所以就醒了过来。
洗完澡,一菲回到房间,拧开台灯,把整个身子缩进书桌前的沙发里,盘起双腿。
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信纸,推开钢笔盖,一菲看着信纸,却不知怎么下笔。
太多话,不知从何说起。脑海中瞬间涌现出无限在爱情公寓的画面,第一次见到美嘉子乔,第一次见到关谷悠悠,第一次为曾小贤做蛋炒饭,第一次大家一起外出看流星雨,第一次帮曾小贤补衣服,无数次被他们感动……
那一幕幕鲜明的画面,像幻灯片一般,经过柔光和岁月的雕琢,显现出泛黄的、斑驳的,却让人难以忘怀、永远美好的记忆。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一菲闭上眼眸,感受着房间内温暖空气的流动,睁开眼,把长发拢到左边,侧头写信。
银色的笔尖在灯光下闪烁出银光,纸面上的阴影来回移动,黑色的清秀字迹填满了一行又一行的空格。先是悠悠,美嘉,然后是子乔,关谷,张伟……诺澜。最后,写给她最爱的人,曾小贤。
一菲从未这么纠结过,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气,可是,神经的疲倦并不可以让这一切好过些。
足足写了一沓信纸,给七个人的信。
慎重又细心地将信纸一张一张的对折,将属于每个人的一份解释装入不同的信封。美嘉的,上面有着小熊图案,给悠悠的,是甜点的图案。给诺澜的,茶色信封上印着黄玫瑰。关谷的,上面是漫画小人,子乔的,上面有酒杯酒瓶,给张伟的,是海绵宝宝的。
而……给曾小贤的,只是最简单的白色信封,有着邮戳的花边。一菲稍稍用力地写了几个字,放入了一样东西,然后封住了口,拿出背包塞进最里层。
做完这一切,一菲忽然想去3602看看,便关了灯轻悄悄地下楼,透过门缝发现,子乔和美嘉又睡一块了——诶?我为什么要说又啊?
一菲轻悄悄走到阳台,进了3602。关谷,子乔,张伟都睡了。敲敲曾小贤的房门,回答她的,只有墙上挂钟走动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无奈,她又不想离开,便坐到沙发上。困意袭来,只好将就着缩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
因为明天,她就要离开了。还能和这帮伙伴在一起多久呢?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她又忙到这么晚,下午三点就要去机场。
十二个小时。
这是一个界限,临到了分别时。
曾小贤从医院回来,本想到3601看看一菲的。可是……太多的顾虑,让他只能先回自己房间。这几天,大家给各种烦心事闹腾的不行,哪里想得到,向来强悍的一菲,会退出他们的生活。
推开门,曾小贤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走过沙发时却发现沙发上有个黑影,一动不动。
“一菲?”曾小贤想也不想的,就想把一菲叫醒。这离新年也不远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冻感冒了怎么办?
可是,一菲真的是太累了。短短几天,她解决了好几件大事,身心疲惫,曾小贤唤了她几下,也没见她动一下。
曾小贤慢慢凑近,借着月色,在一菲脸上吻了一下,然后扶起她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难不成两个人睡沙发?)这才发现,一菲是真的很瘦。而且这两天……貌似又瘦了。
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曾小贤本来是要去收拾几件衣服去医院的,然而——“别走。”
细微的梦呓,一菲手腕一扣,曾小贤起开不了。他便只好拉过被子把一菲盖好,侧躺在她旁边。
这样的画面,用一个词来形容——罕见。
一菲的强悍大家有目共睹,这么安静,孩子气的一面,也只有曾小贤有幸见识过。
上一次,是一菲淋雨到昏倒,这一次,却是她真正的挽留。
床头开着的小夜灯微微打亮一菲的脸庞,曾小贤的疲倦此刻消失殆尽,全神贯注的凝视着梦中人。看她,眼角竟然有泪滑落。蓝色的枕头被泪水濡湿,颜色如同墨色,曾小贤伸手为她仔细地擦,把她拥入温暖的怀抱。
他欠一菲太多。
欠她解释,欠他交代,欠她……她羡慕的幸福。
“哇啊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的寂静,原来是一菲醒过来,发现某只大型动物竟然,又在她眼前??!!条件反射的伸手推开那个怀抱。可曾小贤抱她的时候,本来就睡在床沿,这下她一推,某人华丽丽趴在了地板上。
“对不起,我梦游到这儿来了啊。”一菲下床穿上拖鞋,略带迷糊的几乎是酿跄的冲向门。
“菲菲……”曾小贤强硬地拉住她,整个人贴在她背后,双臂用力地环住一菲的腰。
温热的液体滴在他手上,他一怔,手上的力度却没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