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儿听到不对劲,于是扭头望去,果然看到姐姐王姝神情恍惚,并且倒茶时,茶水从杯中溢出,她也浑然不知。
“姐。”王熙儿担心姐姐被滚烫的茶水烫伤,赶紧大喝一声,奔过去拉住王姝的手,问道:“姐姐,你怎么回事?你看看……”
王姝恍然回过神,低头看到桌上的狼狈,慌张地一边擦拭一边嘀咕:“我没看到,我没看到。”
王熙儿抓起王姝的手,关心地问:“姐姐,你是怎么了?白天不是好好的吗?”
王姝沮丧地说道:“我是担心唐姬。”说着,她又转身踱步轻叹:“晏公公说唐姬在太子宫出了事,还请了太医前去,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王熙儿舒了一口气,安慰地说:“唐姬在太子宫要什么有什么,还能出什么事,你啊,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王姝摇着头,蹙眉说道:“不,我心里堵得慌,觉得好像真的有事情发生。”
“太子殿下都赶回皇宫了,我想应该不会有事的。”王熙儿思虑地说:“要不,明日我们去找徐舍人问问宫里的情况?”
王姝犹豫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即便再担心,她人在宫外,根本就毫无用处。
月莹捧着几份重量级的竹简走进殿内,气氛一下子跌至冰点,就连太子妃也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只见月莹跪下,将竹简举过头部,颔首喝道:“禀太子殿下,奴婢呈上药方。”
“药方?什么药方?”刘启一头热,莫名地浮躁起来。
栗良娣扫一眼唐姬和太子妃,眸光中冷讽众人,轻蔑说道:“这药方恐怕唐姬并不陌生,因为这正是这段时间,由庄太医为唐姬开出的安胎药药方,只不过臣妾将这些药方找了回来,并且询问不少太医,他们都告诉臣妾一个很重要的讯息。”
“栗良娣,你是何居心。”唐姬再也坐不住了,从卧榻上爬起来,冲到前面怒斥:“你根本一直都在监视我。”
“是又如何?”栗良娣恶气腾腾地啐道:“我监视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栗妍,你好歹毒。”
“哈哈,比起你的歹毒,我这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栗良娣推开唐姬,奔向刘启,凛然说道:“殿下,这些药方根本就不是安胎药,只是一些简单的补品,并且这些药性对安胎毫无用处。”
“呵呵,真是笑话,庄太医说过,我体质虚弱,就应该多吃补药。”唐姬依然为自己争辩,不甘示弱地说:“倘若殿下不相信臣妾,大可将庄太医请来对质。”
“你早已经收买庄太医,他当然不会说实话。”栗良娣咆哮吼道。
“那你也收买沈太医,试图为刘荣和你自己脱罪。”唐姬怒气冲冲地反驳。
“你……”
“良娣请息怒。”月莹将竹简放在地上,不疾不徐地说道:“您别忘了,我们除了物证,还有人证。”
刘启迟疑地问:“月莹,你说人证,他在哪里?”
“进来吧。”月莹斜睨一眼殿外。
此时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转移到殿外,还以为会是谁出现,没料到居然是念巧垂首漫步地走入;唐姬白了一眼栗良娣,不屑地冷哼。
“奴婢念巧叩见太子殿下。”事发之后,念巧的确一直不见踪影,此时突然出现,令碧若强烈不安。太子妃也察觉异样,她瞟了一眼碧若,原来碧若也是同样感到不对劲。
唐姬严厉地指责:“念巧,你跑去哪里了,这会儿才见到你。”
“回禀唐姬,奴婢一直在殿外。”念巧平静地回道。
“这就是你说的人证?”刘启不解地问月莹。
“念巧对奴婢说,当时虽说公子荣气愤不已,将唐姬推入湖中,可事出有因。”月莹冷静说道:“因为是唐姬故意将纸鸢扔到湖中,惹得公子荣大发脾气。”
“月莹,你血口喷人。”唐姬叱喝道:“哼,你一个宫女,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搬弄是非。”
“奴婢并没有搬弄是非,句句属实。”月莹挑起眉头,看了看念巧,又道:“若是奴婢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胡说八道,那奴婢确实该死,可这事情却是目击证人念巧供述,岂有弄虚作假?况且,念巧好像是唐姬身边的宫女吧,连唐姬的宫女都这么说了,难道事情还有假?”
唐姬倒抽一口冷气,冲着念巧切齿地问:“念巧,你对她们说了什么。”
念巧朝着唐姬叩首,而后抬头说道:“唐姬,奴婢实在是不愿看到公子荣蒙上不白之冤,这件事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好的阴谋,因为你说过,假怀孕的事情一定要找个替死鬼,否则三个月之后,肚子就会露出马脚。”
唐姬惊得踉跄后退,差点向后倾倒,好在她自己及时扶着手边的玉柱;刘启的震惊可不必唐姬少几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念巧,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念巧坦然说道:“殿下,其实唐姬根本就没有怀上身孕,她无奈之下只好买通太医欺君。”
唐姬冷汗涔涔,心里发怵,难以控制这突如其来的叛变,因为知道事情最多的便是念巧,她千算万算,根本就没有想到,真正潜伏在绮倾苑的就是身边的念巧;再看栗良娣,胜券在握的嘴脸更加令人寒颤,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于是将目光转移到始终保持沉默的太子妃身上。
这样的场景她并不陌生了,当初要被栗良娣带离中安宫时,太子妃就像现在这样,默不吭声地冷观她的悲剧。
“殿下……”唐姬双腿一软,扑通跪下。
“我想知道事情究竟是不是她们所说的那样。”刘启恼怒地质问。
唐姬背水一战,仰起头哽咽:“她们串通起来陷害我啊,殿下,我是无辜的,我没有欺骗殿下,我对殿下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一直都深爱着殿下啊。”
“到现在你还要这样说?”刘启居高临下地冷问。
“殿下,臣妾……”唐姬六神无主,浑身打颤。
“来人啦,传庄太医进殿。”刘启骤然变脸,沉声喝道。
“传庄太医进殿——”晏南在殿门口大喝一声。
刘启瞥见神色惊慌的太子妃,于是又问:“太子妃,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太子妃不由分说,也吓得腿一软,跪着小心回道:“禀,禀殿下,臣妾,臣妾也是刚刚才知道啊。”
“太子妃,你……”唐姬扭头啐道:“你好狠的心,居然置身事外。”
“唐姬,你连太子妃都隐瞒,可见你一开始就谋划很久了。”碧若担心太子妃因为害怕而说错话,于是宁愿冒着大不敬,替太子妃洗脱嫌疑。
与此同时,晏南领着庄褚走进殿内,庄褚的出现打断唐姬和碧若的争执;刘启冷盯着庄褚,俨然还是不愿相信庄褚会老糊涂了跟着唐姬瞎胡闹。
“臣叩见太子殿下。”庄褚施礼跪拜,偷偷瞄了一眼殿上的情况。
刘启推开唐姬,直径走去,严谨地问:“庄太医,我就问你一件事情,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并且以你项上人头做担保。”
庄褚面露难色,紧张地回道:“臣不敢欺瞒殿下。”
“好。”刘启撇嘴低啐:“那我问你,唐姬究竟有没有身孕。”
庄褚怔然地瞪大双眸,他伏地撑在地上的双臂哆嗦得扭成一团;见庄褚不太对劲,刘启耐心也耗尽了,于是他站在庄褚跟前怒喝:“告诉本太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微臣该死,微臣……”
刘启闭上眼,一切都明了了,估计是太气愤,刘启顺势这么一踢,将庄褚狠狠地踢翻,庄褚胆战心惊,趴在地上不敢动。
栗良娣可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理念,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继续对刘启下套:“殿下,其实这件事情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庄太医怎么会听唐姬的话呢?庄太医可是宫里的老太医了,而唐姬才进宫不过半年,依臣妾之见,这其中必定还有同谋。”
“哈哈……”瘫坐地上的唐姬冷不丁狂笑,她冷撇庄太医,泣声道:“太医,既然你都承认了,为求保命,我劝你还是供出同谋吧。”
太子妃垂着头,心里承受不小的恐慌,她想,等一下该怎么办?殿下会把她怎么办?
刘启瞪视庄褚,凌厉地问:“庄太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庄褚很用力地叩头,直到额头破皮流出鲜血。
“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记住,保太子妃。”
“太子妃是薄太后的人,要不是薄太后,你根本就不可能拥有今天的荣耀。”
“保太子妃……”这个念头是把庄褚往死里逼,但是他无从选择,事已至此,要追究下去只怕会害了太子妃,然而要他们无法追究下去,只有一条路走。
“殿下。”庄褚赫然停下,仰起头,脸颊上还沾了血迹。
刘启看到庄褚老泪纵横,顿时心软;可庄褚凛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对着刘启说道:“殿下,臣罪该万死,可这件事是臣一时的鬼迷心窍,根本就不关其他人的事,若是殿下不相信,臣唯有以死谢罪,希望殿下能念在臣这么多年勤勤恳恳,效忠皇上的份上,饶了罪臣的家人。”
“我又没说要你死,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刘启一跺脚,依然气愤不已。
“殿下,臣愿意承担所有……”说完,庄褚从地上爬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犹豫地朝着殿上的石柱撞上去。
血溅殿上,人心惶惶,顿时空气中弥漫了很重的血腥味,凝固的怒气因而得到缓解,最是那刘启万万没有想到庄褚会用这种极端方式‘回答’自己,他知道的,他没有想过要谁死啊,他真的不忍看到谁死,他整个人懵了;不光是太子刘启,连同栗良娣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