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杞挡住周晨的路,要是周晨再不开口回答他的质问,他就要拉着周晨面见太子殿下,他是一根筋,自然想不通周晨为何要平白无故地撒下弥天大谎欺骗殿下,是不是周晨的脑袋撞坏了,里面肯定有某个部分坏掉了,所以才会借了他熊心豹子胆。
“蒙杞,总之这件事情不会对殿下不利,你何必执着下去?”周晨摊开手,无奈地劝道。
“既然没什么影响,你又为何要对殿下隐瞒真相?”蒙杞撇着嘴,啐道:“你什么时候在里面也装了一肚子的坏水,哼,我可不像你,瞒着殿下还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们分明在宫外就没有遇到什么月神传说,你非要把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拉进来。”
“这个女人就是殿下的女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帮助一个可怜的女人重新获得殿下的宠爱,这有什么不对?”周晨说得有些心烦,语气加重了教训道:“你不懂情情爱爱的事情,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我不是;但绝不是你所说的一肚子的坏水,殿下于我有知遇之恩,我又岂会害了殿下?”
蒙杞也觉得刚才自己说得太重,可话已伤了人,再说也无意;他冷静下来,舒了一口气,说道:“那好,我替你瞒着,不过下不为例。”
周晨莞尔一笑,鞠躬作揖,哈哈说道:“那就多谢左都侯了。”
“哼。”蒙杞别过脸,偷偷地咧开嘴笑起来。
周晨没有花时间与蒙杞纠缠,他赶着去中安宫;蒙杞见周晨越过自己朝着中安宫的方向急忙奔去,于是他也追上。
“草民周晨拜谢太子妃。”周晨基本上痊愈,特来中安宫道谢:“要不是太子妃的照顾,恐怕草民这条小命早就被阎王爷收走了。”
太子妃淡笑一声,温和地道:“周先生客气了,碧若,给周先生赐坐。”
“诺。”
周晨坐在离正席不远处的桌子旁边,他跪坐垫子上,上半身挺得很直,看起来有些拘谨。
太子妃大病初愈,略施粉黛,看起来气色不错,她不敢怠慢了周晨,托他的福,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多了几次往中安宫来的机会,也让她在太子宫稍微有了一点威信。
“周先生是皇后娘娘的御用画师,如若在中安宫出了事,我可怎么向娘娘交代啊。”太子妃先开口,打破此时的僵局。
周晨拱手说道:“其实草民只不过是个卖字画的,承蒙皇后娘娘错爱,但绝不是什么御用画师,不敢当。”
“皇后娘娘很少赞许别人,你能让娘娘这般肯定,想必有你的过人之处。”太子妃平静地道:“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就算之前你在长安城卖字画那又如何?丝毫也不会影响周先生的才能;何况有周先生这般经历,怕是我想都想不到的。”
“真是让太子妃见笑了,草民的这点经历也是生活所迫,实在是难以启齿啊。”周晨笑着摇了摇头,谈论两句他也变得自然些,面对随和的太子妃,他这个随行之人也较为放松一些。
太子妃定神问道:“听说周先生经常云游四海?”
“早些年四海为家。”周晨简单地答道。
“我还听说……”太子妃顿了顿,缓缓地道来:“周先生在某个地方看到一个跟唐姬长得十分相像的女神?”
周晨心里咯噔一沉,暗叫不好;看来他把事情看得太过简单,欺瞒太子殿下就等同要欺骗宫里所有人,因为太子殿下的一举一动都是太子宫的焦点,他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极有可能引起皇宫里的骚动。
“草民也是后面才听说的,但草民从未见过这位后妃,心想实在太凑巧,不禁感叹。”周晨为了保全之前的谎言注定要继续圆下去。
太子妃深深地一笑,若有所思地说:“当初一看到她也觉得此女子美得不同寻常,现在想想,颇有些意思,只不过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凑巧,刚一开始,我还以为周先生是根据唐姬的样貌画出来的呢。”
无心之话令周晨心惊胆战,他不了解太子妃,也就不太明白太子妃会想到哪里去,万一追查下来其实也不难,至少他心里那一关有些薄弱,再逗留下去,怕是会吓得话都说不全了。
事实上,周晨的确说话时有些微颤,他跪在地上颔首说道:“启禀太子妃,草民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还请太子妃成全。”
“哦?还有什么事?”
“草民受伤期间,一直都是宫女王姝不分昼夜的照料,如今康复,草民想亲自拜谢这位宫女。”周晨找个理由脱身,实则上他也想看看王姝。
“原来如此。”太子妃点了点头,笑道:“不过姝儿真的很用心,她啊,就怕你落下什么病根。”
“周晨应该没事了。”周晨憨笑两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碧若,那你就领着周先生去后院找王姝吧。”太子妃对着碧若吩咐,她也是大病初愈,还需要在寝宫静养。
蒙杞在殿外等候周晨,见他和碧若宫女走出来,于是笑呵呵地迎上去与二人打招呼;碧若和蒙杞相识,两人寒暄几句后,一同前往中安宫的后院,王姝闲来无事会在后院与宫女们聊天。
碧若支开了廊亭里的其它宫女,她也有别的事情缠身,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蒙杞看到是王姝,顿觉尴尬,他还记得那日自己怒气冲冲的对着王姝的模样,现在事情过去了,他也一直没找机会道歉,可一个习武的粗人,说道歉的话会觉得矫情,于是话堵在喉咙里,显得异常紧张。
“你没事吧?”搞不清楚状况的周晨没想到蒙杞见到王姝会是这番反应,他当时昏迷,当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要知道蒙杞暴跳如雷,扬言要杀了王姝,周晨肯定会气得从床上弹起来。
王姝了然于心,默言含笑地望着蒙杞;刚要说谦语,可看到王姝温暖的笑容,他又痛恨自己为何当时就那么不理智,这么一个善良的女子,他要真的杀了,岂不是丢了他们蒙家人的脸面?
蒙杞百感交集,心里很不是滋味,周晨好奇地盯着他,盯得蒙杞心里直发毛,最后蒙杞低沉着嗓音道了歉,随后马上冲出了廊亭;周晨追了两步,心里翻涌的不解越来越浓郁,他转头皱眉问道:“他,他这是怎么回事?我第一次见他这副窘样。”
王姝嫣然一笑,柔声说道:“也许他以前从未想过跟谁道歉吧。”
“那他为何要对你道歉?”
“这个……”王姝吁了一口,说道:“既然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有放在心上。”
“不管怎么说,既然误会解开,那就皆大欢喜了。”周晨释怀地笑了笑。
“周大哥现在身体如何?”王姝关心地慰问。
“我觉得现在精神更好,要是可以的话,我还打算在宫里画一幅你的画像。”周晨心里就是这么想,毫不避讳地说出心里的愿望。
王姝羞涩地垂首,扬着笑意说道:“说到画像,我还要多谢周大哥仗义相助,好像情况的确好转了,我也就放了心。”
“不过我倒是听说了这件事情连太子妃都十分感兴趣。”周晨突然沉着脸,认真地说:“适才我给太子妃请安时,她还提到这件事,没有想到,一件小事居然弄得太子宫一时的谣言四起。”
“我就是有些担心把周大哥拉进来,怕你会介意。”王姝也担忧地说。
“我担心的不是自己,反而是担心你们,你千万要记住,任何人问及此事都说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看我作画。”
“那岂不是把所有事情都指向你一人了吗?”
“如果事情都是我一人掌控,那还好说。”周晨不以为然地道:“怕就怕知道得人太多,事情就会不受控制。”
王姝歉疚地说:“之前是姝儿考虑不周全,没有料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但愿风头都尽快过去,免得有人刨根问底。”
“我倒是不担心有人追究,事已至此,我们见招拆招,量他们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月莹进来后,用眼神示意其它宫女退下;坐在铜镜前的栗良娣面色冷峻,她抓住丁香的手,其它宫女是外人,可在她看来,丁香还是值得信任,于是丁香继续梳头,她看了一眼月莹,然后紧闭双唇,梳头时小心翼翼,轻得听不到一丁点儿动静。
“禀良娣,据绮倾苑的探子汇报,今晚上殿下又去了。”月莹跪在身侧,战战兢兢地说。
“然后呢?”栗良娣冷冷地质问。
“奴婢以为,这画像中的事情的确有蹊跷,怕是有人做的手脚。”月莹瞟了一眼栗良娣。
“继续说。”
“奴婢查过,唐姬曾有两次去过中安宫,而每一次都见了同一个人。”月莹眯着眼,意味深长地道:“这个宫女叫王姝,正是照顾画师周先生的人。”
丁香心一紧,手一颤,差点扯到栗良娣的头发;她把不小心弄断的发丝卷在手心里藏好,而后悄然恢复正常,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