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若搀扶薄蓉绮时,掩不住的震惊由而变成愤怒,然则当她再看到太子殿下阴沉的面容,不得不对太子妃产生担忧;刘启听到唐子衿坚定的语气,心中反而安定许多,他平复之后,无视一旁深受打击的太子妃,调转了方向走到栗良娣的跟前,十分认真地说道:“宫中是非传言,我就不应该听信,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妍儿要如何罚,我都毫无怨言。”
栗良娣尽显体贴,扫去之前的怨气,倒是落落大方地说道:“殿下,你说得也严重了,其实臣妾根本就没有生气,臣妾想来,也是有人在殿下耳边说了什么才会弄出这种误会,不过好在事情现在已经澄清,还了臣妾的清白……”说着,栗良娣又侧过身,故意看了一眼仓皇的太子妃,继续说:“但是有些人心怀不轨,总是想着扰乱后宫,哼,对于这样的人,太子妃,你说,是不是应该严加惩戒?”
薄蓉绮哪里还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想必此时她脑中一片空白,一切计划都是按照碧若的交代而进行,出现转变,她来不及整理思绪,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还好是被碧若扶着,否则当栗良娣朝着自己走近时,她一个太子妃连站都站不稳。
“既然误会弄清楚了,这场闹剧适可而止。”刘启不屑看薄蓉绮一眼,他背对着她,冷冷地喝道:“太子妃,这里是昭阳殿,你还是回你的中安宫吧,其它的事,本太子也不想多说,只是希望这样的事情今后绝不能再发生,否则我不会轻饶你。”
“殿下,我……”薄蓉绮哽住,把为自己辩解的话堵在她的喉咙处,可是委屈聚集太多,一引而燃,灼热的刺痛将她的话烧尽;她虽然不够聪明,却也看得明白,如今她说多错多,辩解再多,也是徒劳,殿下连责骂的话都懒得说了,直接将她“赶回”中安宫。
败阵的薄蓉绮不怨谁,她能忍受这样的结果,她不过是重新再接受殿下的离去,让自己在太子宫彻彻底底地沦为笑柄;然而碧若不会想得大度,她扶着太子妃离开时,特意冷扫一眼唐子衿,这一眼并未得到唐子衿的回应,可对方完全能感受到目光中的寒意。
唐子衿吸了一口气,挺着胸膛为自己鼓励,她想得理所当然,她有她自己的生存方式,她很清楚她在做什么,很清楚她应该如何做,没有谁应该为谁牺牲,只有有本事的人让别人为自己牺牲。
薄蓉绮犹如丧家之犬,返回中安宫后一言不发,并且又恢复往日的阴郁;一直在中安宫等待消息的王姝马不停蹄地赶来正殿,还没等她通传,只见碧若带着几个宫女从殿内走出。
“碧若宫女,子衿呢?”王姝没见到唐子衿,始终不放心。
“你们先退下。”碧若板着脸吩咐。
“诺。”宫女们越过王姝,越走越远。
王姝觉察形势不对劲,于是又问:“碧若宫女,是不是太子妃出了什么事?还是子衿她……她也出事了?”
碧若冷瞥一眼王姝,可能是恨急了唐子衿,此时看着王姝都觉着不顺眼。
“你很想知道唐子衿现在如何?”碧若冷笑一声:“那好,我就告诉你,你不必等了,她啊,是不会回来中安宫了,她现在在昭阳殿春风得意,更是被栗良娣器重,恐怕就是太子妃求她,她也不会想回来。”
“这,这不可能吧。”王姝难以置信地说:“我也听说,栗良娣根本就做好了折磨她的打算,并且她也的的确确受了伤。”
“你问我?”碧若冷然嗤笑,忿忿地道:“我去问谁?她不是你的好姐妹吗?你不是应该很了解她吗?”
“我……”王姝蹙眉问道:“会不会是子衿受到栗良娣的威胁?”
“有什么威胁可言?”碧若白了一眼王姝,眼眸中透着几分轻蔑,啐道:“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为她做主,她还有什么不能说?本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这一次能让太子妃在栗良娣面前真正地抬起头来,可是没有想到,她尽然倒戈相向,把矛头指向了太子妃,并且为栗良娣开脱,让太子妃在殿下面前毫无立足之地。”
王姝自然也觉得不可理解,不过看到碧若现在这个样子,不应该有假。
“这就是你的好姐妹,我碧若甘败下风。”碧若瞪视王姝,厉声斥道:“但是我倒要看看,她这么做能讨到什么好处。”
“奴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奴婢觉得,一开始你们就不应该把她推出去做牺牲品。”
“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我当然不会选她。”碧若负气地道。
“不管是谁,都不应该被你们当作棋子那样牺牲。”王姝深吸一口气,愤然地说:“我知道现在的处境的确对太子妃很不利,可要挽回殿下,有很多办法,并不一定要靠这样的手段;就算今天子衿将栗良娣的事情说出来,就算殿下气愤地责罚栗良娣,可那又如何?你能担保殿下一定会回心转意,对太子妃百般恩宠吗?”
“至少能让殿下看清楚栗良娣是怎样一个人。”碧若脱口而出。
王姝屏着呼吸,凛然地反问:“在奴婢看来,你们获得胜利的手段与栗良娣当初有何不同?”
“王姝说得对。”薄蓉绮突然出现,打断她们的争执。
碧若一怔,赶忙扑上去扶着太子妃,然而薄蓉绮却轻轻地推开她,严谨地道:“碧若,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们斗不过天的。”
“太子妃,你不能放弃啊。”碧若愧疚地说:“是奴婢不好,奴婢的计策害了太子妃。”
“这不关你的事。”薄蓉绮淡淡地说:“这是我的命,我应该早就认了。”
王姝后悔刚才把话说得太狠,于是跪下来解释:“奴婢知罪,奴婢不应该说那些话。”
薄蓉绮径直走去,来到王姝跟前将她扶起,并且对着她说:“为何你说的话总是能令我茅塞顿开。”
“不,奴婢不应该这样说。”
“你身上有股不同寻常人的气质,看到你听到你说的话,总是能让我宁心。”薄蓉绮牵着王姝的手,苦笑地道:“你们都别自责了,事情已然走到这一步,怪谁都没有任何意义。”
“太子妃,您真的想通了?”碧若忧心忡忡地问。
薄蓉绮面色冷静地说:“这有什么想不通?事实上,我从未得到恩宠,如今折腾下来,不过还是在原点,既无收获也无失去,对我来说,笑笑了之恐怕才是最好的选择。”
王姝感受到薄蓉绮身上的苦楚,她脸颊上洁白无瑕,可是眼泪全都咽到肚子里了,她不想让中安宫的人失望,更加不能让仅存的那点自尊瓦解,她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太子妃,唯有将所有的痛苦默默地承受;王姝想起娘说的话,如果与太子妃比起来,她不算一个能忍的人,她会反击,只不过不会在盲目之下,寻求一个最不可靠的手段,反而害了自己。
唐子衿料到王姝定会约自己出来见面,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么快,应付栗良娣不是一门好差事,她在昭阳殿经常没有喘气的机会,好不容易能在姐妹面前放松,可如今的情况似乎有些问题,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不对劲,这让彼此都保留了戒心。
“我只有一个问题。”王姝不想冷场,她们现在不像以前,想聊天就能在一起拉家常;柳意与丁香安排她们见面,在比较偏远的院子里,外面还有柳意守着。
“你不说,我也知道。”唐子衿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很想把事情说个清楚,只是担心你不会理解。”
王姝想了想,心事重重地问:“这么做,你有想过后路吗?”
“我一直就没有后路。”唐子衿踱步说道:“来到长安城,得知亲人不相认,我一个女孩子什么都不会,辗转之下到了公主府,本以为有了安身之地,却没料到又被送进皇宫;可是皇宫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安身之所,我知道要想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必须由自己争取,所以我努力地为自己争取,一次又一次地铤而走险。”
“其实才过一天,太子妃就准备去救你。”王姝说道。
“这不是救不救的问题。”唐子衿凝重地道:“就算她马上去救我,我也会这么做。”
“为什么?”王姝惊讶地问。
“原因有二。”唐子衿坦然说道:“一是太子妃先不仁,我当然可以选择不义,凭什么我要为她守住这个义字;二是……”唐子衿迟疑片刻,注视着王姝说:“在太子宫,谁人不知真正有权有势的才是栗良娣,她太子妃不过是个摆设,根本毫无用处,我这么做,就是良禽择木而栖。”
“好一个良禽择木而栖。”王姝叹息地说:“可你不要忘了,要不是太子妃,你现在还在宫女苑做低等宫女。”
“可是她一开始就把我们当作手中的一颗棋子。”
“你以为只有你是棋子吗?”王姝痛心地说:“如若你被自己的娘也当作棋子,你是不是还要反咬自己的母亲?”
唐子衿愕然地盯着王姝,转身叱喝:“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有了选择,现在说这些根本就没有用了。”
“不错,已成定局,说再多也是没用了。”王姝长吁一口气,平静地道:“栗良娣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不用我提醒,你也清楚,她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人,所以你在她身边要格外的小心。”
唐子衿低着头,心虚地问:“你还会关心我?”
“我为什么不能关心你?”王姝走过去,拉着唐子衿的手,无奈地笑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虽然你这一次的确伤害了太子妃,可我知道,要不是你这么做,栗良娣一定不会放过你。”
“姝儿,你真好,你原谅了我,我也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好了,其它的话我也不想多说,总之以后大家分开了,你更要小心行事。”
“嗯。”唐子衿扑过去抱着王姝,点点头说:“我会小心的。”
唐子衿之所以抱着王姝,就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得意的诡笑;在她心中,王姝毕竟是姐妹,暂时还不能为敌,然则她把王姝想得太简单,根本就不了解她,就算王姝没看到唐子衿的得意,但她心里也一定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