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王熙儿被王姝的哭喊吵醒,她苍白无力地呻吟,引起王姝的注意;看到王熙儿睁开双眼,王姝整个人也像是活了过来。
“熙儿。”王姝坐在床沿,其实整间屋子里都是弥漫了血腥味,并且王姝身上也沾了不少鲜血,但是她顾不上这些了,眼前只有妹妹,她以为妹妹能清醒过来,一切都会好转。
“我想,见他。”王熙儿几乎用尽全力才能清楚地说出这几个字,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抽干了,灵魂也开始飘忽。
王姝当然知道妹妹想见谁,可是这时候除了啜泣,她也不知道该怎样满足王熙儿的要求。
“姐,我想见他最后一面。”王熙儿含着泪,泪痕从眼角一直滑落,落到王姝的心里。
“熙儿,你怎么能这样说。”王姝泣不成声,缓了口气,才断断续续地说道:“姐姐答应你,只要你好起来,姐姐一定带你见他,一定让你见到他。”
“我知道我生了一个女孩。”王熙儿用力抓住王姝的手指,用最后一点力量,对着王姝交代:“姐,她就是你的女儿,你的……”
刘启也不顾阻拦地闯入,当他刚进门,就看到王熙儿躺在王姝的怀中闭上了眼;这一幕简直不忍直视,除却刘启,连身边其他的宫女内侍也都低声饮泣。
“熙美人,呜呜……”绫蓉和云鸾殿的宫女纷纷跪下来,她们也都没有想到才一晚上的功夫,怎么会变成这样,回想白天的时候,熙美人都还好好的。
刘启悲伤之余,又十分担心受到打击的王姝,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徘徊于床前不敢吱声。
“你们都退下。”王姝对着跪满一地的宫女,冷冷地吩咐:“我想和熙美人说说话。”
“姝儿,熙美人她……”刘启忧心忡忡地想去安慰,却被王姝厉声打断:“殿下,熙儿没事了,她只是睡着了,她最喜欢这样吓唬我,不过我不会被她骗到的,从小我就故意让着她,故意不揭穿她的小把戏,故意守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睡着的样子。”
刘启将目光移到王熙儿脸上,的确看来像是熟睡了,很安静地睡着,只不过安静得连呼吸都忘了;对于王熙儿,刘启的愧疚多过悲伤,也有可能是悲伤更加重了自责,往日因为王熙儿刻意的划清界限,所以刘启习惯了将王熙儿扔在云鸾殿,虽然是怀了身孕,却依然没有做到一个夫君的责任;归根究底,他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当初在长公主府的错误,也就不会酿成今日的悲剧。
刘启转过身,朝着桌上猛击一拳,这一击太用力,导致皮肉破裂,流出了血;晏南见状,吓得怔住,赶紧跑过去安抚道:“殿下,您这是何苦啊,您受伤了,让太医先看看吧。”
“你们全都退下去,让王美人和熙美人好好地单独相处。”刘启噙着泪,俊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诺。”晏南暗自叹息,只好将哭得最厉害的绫蓉拉着离开了寝宫。
刘启扭头看了看王姝,这时他不想去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平静,也许是好事,于是刘启带着满心忧虑也离开了寝宫。
王熙儿平躺着,王姝拿来篦子为王熙儿梳头,她捋了捋凌乱的发丝,一边轻轻地一梳到底一边说道:“熙儿,你的黑发早就超过姐姐了,是不是很开心?”
“姐姐,你的黑发真好看,不过我也不服输,我相信有一天一定能超过姐姐的。”
“傻丫头,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吗?不过姐姐会慢慢地长,等熙儿的头发好不好?”
“哈哈,姐姐才傻呢。”王熙儿的笑容映在王姝的脑海中,像是五月的旭日,灿烂而柔和,也像是春日的清风,朝气而蓬勃。
王姝失落地坐在王熙儿身边,低声喃喃:“若是一开始你没进宫,也许就不会一直不开心,也不会就此离开了我。”
再回头端详王熙儿的容颜,王姝泪眼婆娑地哽咽:“是我,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太自私,劝你进了皇宫,你说得对,没有人考虑过你的感受,而我也在这个时候忽略你。”
刘启虽然离开寝宫,但是守在云鸾殿寝宫外面一直都不肯离去,折腾一宿,天空渐渐崭露碧云;云鸾殿的事情免不了成为皇宫又一重大消息,此际令皇后娘娘也十分担心,而中安宫的太子妃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地前往云鸾殿,看到刘启憔悴不堪,她只好跟着守在殿外。
“晏南,殿下是不是一夜未入眠?”太子妃将晏南拉到一个角落,小声地询问。
晏南压着嗓门,悄声说道:“殿下何止一夜无眠,简直就是忧虑了一晚上啊。”
“那王美人呢?”太子妃担心地问。
“在寝宫,任何人都不肯见,并且也不许任何人说熙美人去世。”晏南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煞有其事地说:“好像这里出了一点问题。”
“别瞎说。”太子妃紧张地啐道:“你怎么能这样说王美人?”
“奴才该死。”晏南吓得跪在地上叩首。
太子妃百感交集,她是既悲伤熙美人的事情,又担心王美人和太子殿下,然而自己速手无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于是云鸾殿外面只是多了一个焦虑的人,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你放心,姐姐会好好地安葬你。”王姝突然站起来,厉声地说:“并且姐姐绝不会善罢甘休,不要怪姐姐当初不告诉你,而是一直都没有证据表明事情与长公主有关,但是我相信,你是对的,事情一定有问题。”
说完这番话,王姝又泄了气,跪在床边握着王熙儿冰冷的双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娘交代,我没有照顾好你,我不配做你的姐姐……”
“真的?”栗良娣几乎跳了起来,她抓住月莹,大笑地问:“这么说,生了皇女孙,又没了小命?”
月莹含笑地点点头,说道:“真是恭喜良娣,这样一来,她们折腾半天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栗良娣假仁假义地笑了笑:“怎么说现在都是死了人,还是宫里的熙美人,殿下肯定会伤心的,你这样幸灾乐祸岂不是太不人道了?”
月莹依然笑着回道:“良娣教训的是,奴婢谨遵教诲。”
栗良娣深吸一口气,抿嘴说道:“你准备准备,稍后我们也去云鸾殿凑凑热闹,看看殿下如何伤心,顺便嘛,趁这个机会欣赏一下王美人那失魂落魄的样子。”
月莹附和地应道:“诺,奴婢这就去准备。”
“吱噫——”寝宫大门从里面被人拉开,外面所有人全都惊呆了。
满身是血的王美人从寝宫走了出来,刘启缓过神,马上奔过去;只见王姝双腿一软,顺势倒在了刘启怀中,吓得刘启颤颤巍巍。
“天好蓝……”王姝仰望着天空,忽然闭上眼昏了过去。
“姝儿,姝儿……”刘启打横抱着王姝,对着身边宫女喝道:“请太医,快点。”
与此同时,赶来的栗良娣看到众人全都聚拢过去,便不屑地冷笑:“哼,不就是死了一个妹妹嘛,有必要弄得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吗?”
“良娣,这就是报应。”月莹不以为然地低啐:“要知道她们两姐妹之前如何嚣张,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栗良娣拍了拍月莹的头,轻笑地说:“是老天爷替我收拾这两个小贱人。”
因为王氏姐妹的事情,刘启已然两天两夜都没合上眼,晏南和太子妃劝过无数次,可是守在王姝身边的刘启坚持等到王姝苏醒才肯休息,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关爱能弥补王姝失去亲人的悲恸。
昏过去的王姝不愿再醒来,太医院的御医们想了不少办法,可是王姝就是不配合,他们没辙却激怒了刘启,因为太医没能救活熙美人,现在也无法救醒王美人,导致刘启满腔的怒火一触即发,并且这些太医们全都沦为刘启的出气筒。
“你们一个个自封是天底下最好的太医,可是现在全都是饭桶。”刘启咆哮叱喝:“来人,全都给我拉下去砍了。”
“殿下,饶命啊!”沈太医不作声,任由侍卫将自己拖出去,而其他太医却吓得哭求哀嚎,一时间弄得弘嶶殿是凄凄惨惨戚戚,好不沸腾。
“给我站住。”一行人簇拥窦皇后赶来,得知太子殿下要砍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她马上大喝一声;咏絮搀扶窦皇后走入弘嶶殿的寝宫,看到母亲,刘启顿时怒火消了一半,他赶紧凑上前,恭恭敬敬地扶着。
“母亲,你怎么来了?”
“哼,本宫若是不来,今日你是不是打算血洗太医院?”窦皇后盛怒地质问:“你啊你,你是太子,不是刽子手啊。”
“可是这些狗奴才,一点用处也没有还在皇宫骗吃骗喝。”刘启咬牙切齿地骂道。
“他们究竟有没有用处,难道你不清楚?”窦皇后摸着刘启的脸,语重心长地问道:“听说殿下已经是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了?”
刘启心事重重地说:“姝儿还没有醒过来,我如何睡得着?”
“可殿下也应该想想自己的身体啊。”毕竟是亲身母亲,虽然惋惜王氏姐妹的悲剧,可是更加担心太子殿下。
太子妃这时候也走过去,对着刘启劝道:“殿下,还是让臣妾守着姝儿吧。”
“难道你想等到王美人醒来之后,你又倒下?”窦皇后蹙眉问道。
“我不会倒下。”刘启坚定地说:“就因为姝儿倒下了,我身为她的丈夫,怎能倒下?”
“哼,你除了是王美人的丈夫,别忘了,你还是大汉王朝的太子。”窦皇后忿忿地低吼。
刘启为难地叹了一声:“我,我只是希望她醒来之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
“你……”
“启禀太子殿下。”正当刘启与窦皇后交锋之际,倏然间,有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破了僵局;而此人正是被押的太医当作的一员,他只是作为陪衬所以连累得差一点要拉去砍头,而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决定挺身而出。
大家侧目,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人身上;双手被人抓住的庄绍郁显得有些狼狈,不过他语气很自信,凝视刘启的时候也格外冷静。
“殿下,微臣有办法让王美人马上醒过来。”
“又是你。”刘启还记得庄绍郁,他走过去命令内侍放开庄绍郁,而获得自由的庄绍郁稍稍松了半口气。
“是什么人?”窦皇后动了动耳朵,灵敏地问:“声音很陌生。”
“微臣庄绍郁参见皇后娘娘。”庄绍郁跪下来,伏地大声说道。
“庄……”窦皇后心里咯噔一沉,刘启知道窦皇后想到什么,于是解释:“没错,此人正是庄太医的公子,被我找到后,是我将其留在皇宫。”
窦皇后长舒一口气,凝重地问:“庄,庄绍郁是吗?”
“正是。”
“你倒是说说看,这么多御医也速手无策,你有什么办法让王美人立刻苏醒?”窦皇后的疑虑正是刘启所想。
“其实大家都知道,王美人之所以不愿苏醒那是因为熙美人突然离世的事情导致。”庄绍郁一板一眼地说道:“只要将王美人郁结在心中的悲伤释放,相信王美人一定能立刻醒过来。”
“庄绍郁。”沈太医冷冷地喝道:“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沈太医,要是微臣妖言惑众,那您呢?”庄绍郁故意反问:“您作为太医院的御医,却什么都不做,相信王美人应该不会自己醒过来吧。”
“你,你敢说我什么都没做?”沈太医怒目瞪视。
“够了。”刘启瞅了瞅庄绍郁,冷斥道:“有精力在这里争吵,就该留下精力好好地想办法。”
“不用想了,微臣觉得这个办法最好。”庄绍郁抿嘴说道:“并且这个办法只需要在王美人耳边说一句话。”
“什么?”刘启诧然地张大嘴,连窦皇后也都十分不解。
“只不过男女有别,并且王美人是主子,而微臣不过是一个药丞,所以恐有不方便。”庄绍郁一本正经地道:“但是微臣可以将这句话先告诉王美人的贴身宫女,由她代为转告,相信能有相同的效果。”
“事不宜迟,那就马上照做。”刘启不容多虑,选择相信庄绍郁,可是一旁的窦皇后却不以为然地质问:“庄绍郁,你可知道欺君之罪?”
“微臣明白。”
“若是此行不能让王美人苏醒,你就是犯了欺君之罪。”窦皇后厉声警告。
庄绍郁不慌不忙地说:“看来皇后娘娘不太相信微臣。”
“母亲,其实这个庄绍郁有点意思,之前也是他救醒了公子荣。”刘启走过去帮着劝道:“相信他在把人救醒这方便有点本事。”
“殿下,一句话就能救醒王美人,你觉得可信?”窦皇后板着脸,低声啐道:“一个堂堂太子殿下,怎能如此轻信他人?”
刘启也不乐意了,他吁了一口气,不悦地说:“无论是什么办法,只要能让姝儿醒过来,我就愿意尝试,母亲不相信,并不代表不行,所以我一定要让庄绍郁试一试。”
“你……你当心被人耍弄。”
“量他们也不敢。”刘启俊眉一蹙,严厉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