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儿怀念周晨的时候会把帛画拿出来独自欣赏,虽然画中的人是自己,可是一想到这上面是周晨一笔一划勾勒出,她的心就会觉得特别安定。
看得痴了,王熙儿完全没有察觉身后有人靠近,当她反应过来时,绫蓉也已来到身边,她巴着眼张望,吓得王熙儿收起帛画蹭地起来,叱喝道:“你干什么?”
“熙美人。”绫蓉一慌张,扑通跪下,紧张地支吾:“奴婢适才在门口已经请安,不过您似乎并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奴婢这才走了进来。”
王熙儿板着脸,冷冷地斥道:“既然我并未叫你进来,你擅自闯入就是不对。”
“奴婢知罪。”绫蓉战战兢兢,伏地求饶:“奴婢知罪了,请熙美人息怒。”
王熙儿抿了抿嘴,平复之后,故意严厉地指责:“今天就算了,但是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诺。”
“起来吧。”王熙儿转身整理帛画,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画轴里。
绫蓉一边站起来一边偷偷观察王熙儿藏好那幅画。
“你来做什么?”王熙儿转身又问。
绫蓉欠身说道:“启禀熙美人,少府增加了一些取暖的炉火,奴婢本来是想征询熙美人,要不要把这些炉火送去语花阁。”
“当然要。”王熙儿想到王姝,又忍不住担忧起来,她沉声地说:“我相信王美人很快就会返回云鸾殿,所以一切东西都不能少。”
“奴婢这就去吩咐他们将东西送过去。”绫蓉颔首应了一声,打算退出寝宫。突然王熙儿心事重重地喊道:“等一下。”
“不知道熙美人还有什么事?”绫蓉折返回来,好奇地问。
王熙儿凝重地问:“你可知道暴室怎么去?”
王姝被关在暴室不到一天,来来去去的人数不少,尊贵的也有,宫女也不少,可见她一人的影响还是不能小觑;侍卫刚打开门锁,王熙儿已经等不及地跑进去,口中还嚷道:“姐,姐姐……”
“熙儿?”王姝扶着墙壁站起来,她定睛一看果然是妹妹王熙儿。
“姐。”王熙儿也不顾左右,扑上去拉着王姝的双手,激动地说:“姐姐,你关在这样的地方是不是很害怕?”
王姝噗哧一笑,安抚地说:“傻丫头,我关在这里反而很安全,我为何要害怕?”
“可是这里……”王熙儿环顾四周,三面都是墙,基本上密不透风,就一小气孔勉强有点阳光照射进来,那都是十分微弱,苟延残喘的一点光亮。
“对了熙儿,你怎么来了?”王姝紧握着妹妹的手,拉着她坐下来。
王熙儿回过神,气愤地说:“姐,我去把太子殿下骂了一通。”
王姝诧异地问:“你平白无故地干嘛骂殿下?”
“为什么不能骂,你都这样了,他就只知道在永信宫走来走去的,哼,我说他只心疼栗良娣,不晓得心疼你。”王熙儿嘟着嘴,负气地说:“不过本来就是嘛,若是今天栗良娣关进来,我看他一定早就想办法把她救出去了。”
王姝又气又好笑,不停地摇着头;王熙儿蹙眉问道:“姐,你笑什么?你又干嘛摇头?”
“我说你怎么会这么想。”王姝苦笑不已,语重心长地道:“我是知道殿下担心,可是这次情况不一样,是皇后娘娘交代下来,不能殿下插手。”
“娘娘说不能插手,那他还是太子呢。”王熙儿不满地埋怨。
“熙儿。”王姝认真地说道:“这事情本来就一团糟了,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为了我而再起争执。”
王熙儿闻知顿时恍然,没再坚持自己的愤然;王姝见王熙儿多少也听进去,于是又道:“你可能还不知道长安宫这事情其实皇后娘娘也相信我的。”
“那相信你干什么还要把你关在暴室?”王熙儿豁然站起,瞪着一双大眼睛,怒气腾腾地质问。
王姝也站起来,对着王熙儿解释:“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虽然皇后娘娘是相信我,可事情是发生了,必定有人做出这等残害无辜的事,所以不是我,那就是另有其人。”
“这跟姐姐你有什么关系?”
“娘娘说了,若是将我收押,这样可能会迷惑真正的凶手,等到她松懈后,娘娘她们才有机会找出真凶啊。”王姝耐心地说:“我要的不是他们的赦免,而是我要让宫里所有人都知道,真正害人的不是我王姝,而是别人故意陷害为之。”
王熙儿深吸一口气,侧过身注视着王姝,沉重地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之前一门心思只想求殿下把你救出去,可是我忘了事情本身对姐姐造成的危害。”
“其实在你来之前,殿下也来过。”王姝说道:“殿下确实想将我带出去,是我婉拒了殿下的好意,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不希望这件事成为殿下和皇后娘娘之间另一个隔阂,并且我不能让凶手得逞。”
王熙儿咬牙切齿地咒骂:“这个凶手真是太可恶了,为了害姐姐居然伤害那么多人。”
“我也不能确定她的目的就是我。”王姝若有所思地低喃。
“可事实上,的确是姐姐最冤屈了,不是害你难道真是跟那些宫女过不去吗?”王熙儿鼓着腮帮子,双手紧握成拳。
“连你都能想到,她不会笨得这么做。”王姝心思沉甸甸,不禁意脱口而出。
王熙儿一怔,忙问:“难道姐姐已经猜到是谁?姐姐,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啊?”
王姝尴尬地笑了笑,安抚地劝道:“哎呀,我能猜到什么,事情发生到现在,我几乎就没有辩解的机会,况且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是道听途说的。”
“是吗?”王熙儿斜睨一眼王姝,撇着嘴说道:“可是我还听说,安公公的的确确带着侍卫,在语花阁搜到了那个什么天什么草的东西。”
“你提到这个,我还要说件事。”王姝沉着脸,拉着妹妹叮嘱:“在我没有出来之前,你自己在云鸾殿一定要小心谨慎,既然能在语花阁搜到这些东西,只能说明,我们云鸾殿也有内鬼。”
“姐,让我把这个内鬼揪出来。”
“不。”王姝挡住妹妹,狡黠地笑道:“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云鸾殿一定有她的人,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她就动用了这颗棋子,不过没关系,有了这颗棋,我才知道怎么摆阵对付她。”
王熙儿摸了摸后脑勺,皱着眉说道:“姐姐,她到底是谁嘛,你不告诉我,我怎么防备?”
“她要对付的是我。”王姝卖关子地笑道:“你啊,暂时不需要知道。”
时当子夜,寒风凌厉,雨中夹着雪花,拂过脸颊,如同刀割一样;月莹面如死灰,她来得过早,故意让自己久等。
就在此时,穿过花园的人影时而缓慢时而急促,忽见月莹伫立湖边,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再张望后面以确定没有人跟上,这才奔过去,在月莹背后不远处定住。
“月莹姐姐。”那女孩莫约十四五岁,个头不高,皮肤黝黑。
“准备好了?”月莹转过脸,冷冷地问。
女孩收了收自己肩膀上挎着的行囊,兴奋劲一过,她又担忧地说:“对了,月莹姐姐,不是你说,现在走怕是会引人怀疑,怎么才一天,你又改变主意了?难道是栗良娣想的办法将我带出宫?”
“栗良娣说了,她能理解你。”月莹眸光寒气四溢,透着一股杀气:“皇后娘娘虽然把王美人关起来,可是还有咏絮的人暗地里调查,所以你继续留下来,早晚是个隐患。”
“其实我也不会出卖良娣。”女孩苦闷地说:“但是你不知道,现在长乐宫人人自危,每个人都怀疑身边的人,我的确有些受不了了,所以我想还是趁着溜出宫,一走了之也免得被查到。”
“还有剩下的天蟾草吗?”月莹又问。
“还有一点点。”女孩从包裹里翻出来一小包东西递给月莹,说道:“就这么点了。”
月莹没有接下这包天蟾草,反而她敛了眼神里的杀气,猝然间趁其不备,举起右手朝着对方的脑门砸下去;一击闷声,女孩连叫喊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倒在地上昏厥。
此时此刻,风声嗥叫,穿透了月莹冰冷的心;猛然她打了个激灵,将右手的石块扔在了地上,眼神不知不觉地往下移动;她张着嘴,凝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这个矮小的小宫女。
来不及多想,时间很紧迫;月莹瞧着四周无人,然后将小宫女拖至湖边,毫不留情地将其推下湖;这时候其实小宫女还没有完全断气,可是这么寒冷的天气又落入湖中,看来是必死无疑了。
完了之后,月莹又将石块也扔进湖中,并且用自己的鞋子故意在湖边摩擦一些痕迹,尽可能地伪装一个失足落湖的情况。
等到一切结束,月莹连喘气的空闲都顾不上,只能慌慌张张地逃离现场;折腾一瞬间,湖边也恢复宁静,寒风依然冷飕飕,撩起湖面不平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