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到了长公主跟前,栗良娣才站稳了脚。
“见过长公主。”栗妍倒是上前施礼问安;抬眸扫去,冷厉的寒气泄得到处都是;这美人,美得惊艳,美得宛如一朵蔷薇花,长了利刺,让人无法触碰。
长公主向来在宫中不与人为敌,何况她知,这眼前的女人不但有几分姿色,重要的是把她那个太子弟弟抓的牢牢地,冲着这点本事,已然无人能及;她傲慢,自是有她的道理,长公主觉着自己犯不着与她为敌,平白无故地成为她的眼中钉。
“我瞧着是谁,没想到是良娣啊。”长公主含笑说道:“不会是听说我进了宫,特意来会一会我?”
栗良娣闻言,几点愠色,轻蔑地瞟了一眼长公主。
“长公主来太子宫做客,我岂能不奉陪?”栗良娣移步说道:“再说了,长公主去拜会太子妃是理所当然,至于我嘛,自然是要自告奋勇,否则恐怕没有人记得太子宫还有个良娣吧。”
长公主心里咯噔一沉,暗忖:好厉害的女人,我去太子妃那里不多久,转身就被她知道了,想必这太子宫四处都是她栗良娣的爪牙吧。
“栗良娣怎么能这么说。”长公主尴尬笑道:“谁人不知,太子宫里面最受宠的良娣,就算我常年住在公主府,也早已经耳闻良娣的才貌,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与栗良娣好好地相识一番。”
栗良娣傲慢地转过身,冷笑地说:“是吗?我看是长公主忙于张罗采女的事情,而根本不屑与我这个良娣相识吧。”
长公主怔住了,一时顿语;栗良娣侧过身,瞪着长公主,狠狠地啐道:“长公主,听闻皇宫以往都是七八月才开始由全国各地甄选美人,哪想到你长公主真是不辞辛苦,现在三月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往太子宫送采女了。”
长公主赶忙解释道:“此事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我不过是照办而已。”
“可是听说您府上豢养不少美人,此事理应不假吧?”栗良娣咄咄逼人地质问。
“你调查我公主府?”长公主一口气升上来,堵在了喉咙处;就算是一忍再忍,她堂堂一个长公主,居然被人如此质疑;就算受宠那又如何,岂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骑到自己头上。
“不是调查,而是长公主的那点事儿,恐怕长安城里面的人都一清二楚吧。”栗良娣毫不客气地嗤笑道。
“你……”长公主愤然地叱喝:“栗良娣,你不必激怒于我,哼,就算不是现在,我相信以后还是会有越来越多的美人源源不断地送往皇宫。”
栗良娣咬牙切齿,眉心隐去一丝戾气,冷冷地道:“你也看到了,就算你送来美人,那又如何?太子殿下还不是照样把她们贬为宫女。”
“就算现在她们是宫女,但是难保以后她们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啊。”长公主故意说道:“想必不用我多说,栗良娣应该很清楚,在皇宫,多的就是美人,要想将太子身边的美人一个个地除掉,只怕会让良娣费神了。”
嘴上出了一口恶气,长公主也就心满意足了,看到栗良娣心神不宁的模样,长公主自当是全身通畅;当然,去拜见太子殿下的兴致肯定打破了,也好,她不宜匆忙拜见,应该是再过些时日,等太子殿下顺了顺气之后她再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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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这么久,居然还有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洗啊?”中年宫女检查内府里面做事情的宫女时,看到其中一个被贬为宫女的采女做事情特别的缓慢,于是她忍不住爆发了,冲着此女子发泄打骂。
“宋大娘,我当然有洗,只是衣服越洗越多,并且我的手指红肿受了伤,不能用力啊。”女子跪在地方哭泣地申辩。
“哼,你以为你有多娇贵,还受了伤。”宋氏宫女不屑地啐道:“即便是受了伤,你也必须在规定的时间里做完自己的事情,否则你别想有饭吃。”
“可是……”女子还想再为自己争辩,岂料宋氏宫女又抱起一堆衣服扔到她跟前,斥道:“再啰嗦,我就一直往上加,我看你还多不多嘴。”
王姝在角落处坐不住了,刚想过去理论时,丁香偷偷地拉住了她,王姝扭头看了一眼丁香,丁香立刻朝着她使了使眼色。
“你们有谁敢帮忙的话,那就陪她一起饿肚子。”宋氏宫女冷斥一声,然后掉头就走。
丁香站在王姝身边,一边从水井打水上来一边说道:“我看你平时也沉得住气,刚才差一点就揽祸上身了。”
“要看是什么事情。”王姝面无表情地说:“如若是遇到这样的恶霸,不应该任由她欺凌。”
“在皇宫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人都有,你要是觉得抱不平,那只有自己吃亏的份。”丁香瞅了一眼一边哭泣一边洗衣服的女子,幽幽地叹道:“看她也算娇贵,刚进宫本是采女,不必做这些粗重的活儿,可现在却不同了,因为栗良娣的一句话,你们一个个全都从枝头上重重地跌下来。”
王姝眉头大皱,谨慎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我们是因为谁的一句话而改变了命运?”
丁香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凝睇王姝,反问她:“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王姝住了嘴,心事重重地垂着头,安安心心地做完自己的事情。
夜幕降临,王姝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她忧心母亲,也担忧自己;想不出担心什么,只是觉得在这里度日如年,与在长公主府全然不同。
“呜呜……”
呜咽的哭声打破了夜间的宁静,将王姝的睡意扫得更加干净;本来还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现在她干脆爬起来,随意披了一件外衣,先探身走去另一边检查看是不是丁香发出的哭声。
丁香睡得很沉,还有细微的鼾声,看来呜咽的哭声并不是丁香传出;王姝思量之时,又听到外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站在房门后面的王姝还是不敢轻易地走出去,一方面是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另一方面这宫里对宫女夜间私自外出也管得十分严厉,所以王姝忌惮宫规,担心会有麻烦事。
“呜呜……”
就在王姝暗下决定返回床上时,外面的哭声又响起来了,并且根据哭声可判断应该是女人。
也不知道是因为好奇的促使还是真的担心外面的情况,总之王姝推开门被外面的凉风吹醒之后,才觉得事情像是牵引着她一直往前,直到她关上门,从自己院子里走到画廊,看到画廊的地板上坐着一个女子。
三月天,夜间颇为寒冷,地板上必定冰凉,女子坐在地板上抱着头耸着肩哭泣不止;王姝打量着探过去,小心翼翼地靠近女子。
“呜呜。”现在倒是可以肯定哭声就是从她这里传出,王姝算是送了半口气,于是蹲下来,扶着女子,轻轻地安抚:“这么晚了,你怎么坐在这种地方?”
女人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王姝;王姝借着宫灯看清楚对方是何人,原来就是白天被宋氏责骂的女孩。
“我饿,你有吃的吗?”女孩咽了咽口水,止住眼泪,忍不住问道。
王姝没反应过来,于是女孩咬着唇,楚楚可怜地说:“我,我知道大家在宫女苑身不由己,你还是赶紧回去,让我自生自灭吧。”
王姝缓了缓,握着女孩的手,平静地问:“吃饭时,我好像确实没见到你。”
“那么多衣服,我一个人洗,自然要洗到很晚。”女孩撇着嘴,委委屈屈地控诉:“就算是要我洗那么多,那也要喂饱我的肚子啊,可是我洗完之后,宋大娘却又借口说饭菜全都分完了,没有我的份,害得我一整晚都在饿肚子。”
“咕咕——”正说着,女孩的肚腩果然开始叫嚣;王姝微微蹙眉,点头说道:“这样吧,你随我先去我住的地方,我记得与我同住的女孩好像有主子赏赐的糕点,我帮你求求她,看能否给你分一点先填饱你的肚子再说。”
“可以吗?”女孩抹去眼泪,充满期待地问:“宋大娘不是说,不能让你们接济我吗?”
“这么晚了,宋大娘哪里还会知道。”王姝搀扶女孩站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关心地说:“你啊,以后不要再坐在这个冰冷的地板上,如若生了病,宋大娘也不会找太医为你治病的,到时候痛苦的还是自己。”
“多谢……”女孩想感谢王姝,却发现自己还不知对方姓名,于是笑着说道:“我叫唐子衿,你可以叫我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王姝笑着念道:“我就不如你这番诗意了,我叫王姝,可以叫我姝儿。”
唐子衿垂首欠身,感激地说:“子衿多谢姝儿姑娘。”
王姝赶紧把唐子衿扶起来,说道:“我又没有做什么,不必放在心上。”
“在这宫女苑,每个人为求自保,薄情寡义;姝儿姑娘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雪中送炭,此情此义,子衿定当铭记于心。”唐子衿诚恳地道:“只是你我皆以落魄,此等情义只盼有朝一日再还了。”
“这是后话,以后再说吧。”王姝安慰两句,便拉着唐子衿先返回自己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