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进入正殿时,带进来另外一个陌生男子;太子刘启放下竹简,走下台阶兴冲冲地问:“他就是庄太医的家人?”
“草民庄绍郁叩见太子殿下。”庄绍郁从乡下返回后,府上的人说宫里隔三差五有人来找,后来总算两边人遇到,因此将庄绍郁赶紧带进宫里面见太子殿下。
“庄兄快快请起。”刘启客气地说道:“听说,你离开府上一段时间。”
庄绍郁面色冷静地说:“殿下,实不相瞒,家中出了事之后,庄某先去了一趟老家,因为庄某知道爹在老家留了不少医书,所以想散心的同时将其取回,说不定以后也能派上用场。”
“真是太好了。”刘启看庄绍郁一表人才,又谈吐大方,甚有好感。
庄绍郁心里一沉,阴郁地问:“庄某斗胆多问,不知殿下派人这么急着找在下,是为何事?”
刘启顿了顿,笑着说道:“其实是这样的,虽然庄太医做出这样的事情令人惋惜,可我知道庄太医向来都是忠心耿耿,他一时犯糊涂铸成大错,实则罪不该死,却……庄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了,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所以我想能为庄太医再做点什么,看看你是否愿意留在宫里的太医院,当然,太医院有不少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你留下来说不定能学到更多。”
有机会进宫,庄绍郁求之不得,但是他愿意留下并不是看中太医院这块肥差,更不是贪慕虚荣,想要飞黄腾达,而是因为他一直对父亲的死耿耿于怀,他坚信此事跟皇宫里面的阴谋有关,如果有机会在皇宫里,那么调查起来自然方便。
“殿下。”庄绍郁颔首问道:“您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刘启莞尔笑道:“何况我还是皇太子。”
庄绍郁拂袖跪下,叩拜说道:“殿下的大恩大德,庄绍郁没齿难忘。”其实庄绍郁话中有话,然而刘启毫不知情。
“庄兄无须多礼了。”刘启拉着庄绍郁的手臂,开怀笑道:“你既然十分愿意,我也算是放下一颗心。”
从永信宫离开,内侍带着庄绍郁行走在宫里的画廊中;巧的是王姝和王熙儿也正打算去中安宫给太子妃请安,虽然两人方向相反,可是站在另一边回廊中的庄绍郁却看到不远处的王姝,顿时,他双眼一亮,觉出此女子甚是眼熟,只不过记忆有些紊乱。
“请问公公,刚才那群人是什么人啊?”
“适才经过的是王美人和熙美人,都是太子殿下刚刚册封的美人。”
“哦,多谢了。”庄绍郁恍然应道,事实上暗地里记下来。
“臣妾王姝给太子妃请安。”
“臣妾王熙儿给太子妃请安。”
中安宫几乎死气沉沉,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还一下子来了两位美人;太子妃薄蓉绮出宫相迎,看到王姝尽然忍不住地落泪,王姝走过去扶着太子妃一起往殿内踏入;此时虽未说一字半句,可是情溢心间,胜过千言万语。
坐定后,王姝将王熙儿拉到太子妃跟前,笑着吩咐:“熙儿,还不快给太子妃敬茶。”
“嗯。”王熙儿说着,跪下来递上一杯香茶。
太子妃连忙扶起王熙儿,对着王姝责怪:“这个就是你时常挂在嘴边的王熙儿?真是乖巧,哎呀,快起来,何必弄得如此隆重,大家都是自家人,就不必做两家人的事儿了。”
“不不,这不算隆重。”王熙儿摇头说道:“姐姐在长公主府上就经常告诉我,说宫里只有太子妃对她好,其他人勾心斗角,也只有太子妃贤良淑德,从不与人争什么;所以熙儿就想,若是有机会见到太子妃,一定要当面道谢,谢谢太子妃往日照顾姐姐之恩。”
太子妃平淡地叹道:“我这个太子妃可有可无,就算相争也争不来什么;倒是姝儿,谁见了都喜欢,我对你姐姐好啊,那也是有缘。”
“太子妃,这杯茶,您真的一定要喝。”王姝也怂恿地说:“我和熙儿怎么说都要以太子妃为榜样,在太子宫安分守己,绝不能坏了太子宫的规矩。”
“难得王美人如此尊敬太子妃。”碧若也劝道:“太子妃,您就接受了吧。”
薄蓉绮抿嘴笑了笑,接下王熙儿手中的茶杯,轻轻浅尝一口,苦笑说道:“我都快忘了我是太子妃,好在你们还记得。”
王姝小心翼翼地说:“其实在长公主府的时候,我也听到过宫里的事情,不知道太子妃可否清楚唐姬如今怎么样了?”
“太子妃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怎会知道她的情况。”碧若无奈地说道。
太子妃语重心长地说道:“当日殿下的确太生气,因为皇后娘娘知道了此事数落了殿下,殿下觉得太子宫添了麻烦,惹得皇后娘娘不高兴,所以也就罚得很重。”
“冷宫在什么地方?”王熙儿眨了眨眼睛,冷不丁地问道。
碧若恭敬地回道:“回熙美人的话,冷宫就是栖台宫,在皇宫的最角落,那里很荒芜,又冷清,平时根本就不会有人去,当然,也不敢去,因为贬去冷宫的十有八九都是犯了错,接近他们只会令自己招惹麻烦。”
“唐姬吃过不少苦,倒也能挨下去。”王姝忧虑地说:“可是我担心她心理上承受不住,怎么说也是受过宠的人,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这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太子妃凄然笑道:“当然,也是成王败寇,我们输了,下场就是如此。”
“太子妃,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殿下知道了这事儿?”王姝好奇地追问。
太子妃定了定神,冷静地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念巧。”
“当然记得她。”王姝正色说道:“这个女人看起来没什么,但是我不知道她安着什么心,总觉得她有问题。”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果然是王姝,洞察得很仔细;但是,你猜不出她安着什么心思,也就无法劝告唐姬;唐姬这一次输得如此彻底,全都是拜他所赐,因为我们最后才知道,真正潜伏在唐姬身边的人,就是念巧,唐姬所做的一切事情根本就是在栗良娣的眼皮底下完成,你说栗良娣能不抓住我们的把柄。”
“太子妃,您是说身边有潜伏的坏人?”王熙儿惊愕地问。
“没错。”太子妃对王熙儿嘱咐:“在皇宫,你千万不能随便相信人,否则下一个害死自己的说不定就是这个当初你十分信任的身边人。”
“这个念巧实在是太可恶了。”王姝切齿地啐道:“可是她为何要这么做?我知道,唐姬待他不薄啊。”
“因为自由。”碧若脱口而出,淡定地道:“这是奴婢所能想到的唯一目的。据奴婢所知,念巧本应该在三年前就能遣散出宫,然而因为居多其他事情,她的名字每次都被少府的人从名单上去除,而这一次若是有栗良娣保住,想必她拿了栗良娣的好处就可以马上离开皇宫过上自己的生活。”
“就为了出宫,她甘愿出卖唐姬?”王姝难以理解。
“宫里的宫女虽然满了一定的年龄就能遣散出宫,可毕竟名额有限。”太子妃解释道:“所以每年这个时候,许多宫女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在名单上,没有人不想念自己的家人的,一入皇宫这么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机会才有幸出宫回家,如果不能出宫,就只能老死宫中,一辈子孤零零。”
说得碧若情到深处,愁云惨惨,太子妃握着碧若的手,安慰地说:“不过我已经为碧若在宫外安置好家人,到了那个时候,碧若就能出宫与家人团聚了。”
碧若感激万分,跪下来叩拜说道:“奴婢多谢太子妃。”
“栗良娣就是抓住念巧的这份心思,所以大做文章。”王姝冷着脸说:“不过她这么做根本不是收买人心,反而令人疏远,相信宫里不少人都忌惮她,却不是尊敬她。”
“她这个人权欲很深,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尊敬。”太子妃忧心忡忡地说:“再还有,她也是个善妒之人,想必这一次你们二人册封美人一定是激怒了她,我反而是担心你们,我相信以栗良娣的性格,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王熙儿轻蔑地冷哼:“太子妃你放心,虽然一进宫就被她来了个下马威,但是我也绝不是好欺负的,下一次若是要对我动手,我一定也不会让她好过。”
“熙儿。”王姝蹙眉教训:“硬碰硬是解决不了问题,到时候只会被栗良娣抓到痛楚。”
“没错。”太子妃点了点头:“栗良娣毕竟在殿下身边比你们长久,她这个人阴险狡诈,又懂得讨好殿下,所以为今之计我看你们还是先从殿上身上下手,这样一来,至少能打个平手。”
王熙儿泄了气,嘟囔地说:“讨好殿下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王姝吓得倒吸一口气,暗地里偷偷地扯了一下王熙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错了话;太子妃见她们有事隐瞒,想必事情难以启齿,也就不便多问,故意装作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