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小慧确定了恋爱关系,不但是两个人连两家的关系也逐渐密切了起来。
钟老实和钟爱国本身就是同宗的弟兄,不过出了五服的亲戚远不如说是邻居来的更显亲热;至于李改琴,原先和苏月娥就是要好的朋友,只是后来都嫁了人慢慢有些疏远而已;所以说,这两家相处起来要比别的亲家容易得多。
既然有了眉目,苏月娥忙不迭催着玄昊把婚事定下来,拗不过老妈的热情再加上玄昊也确实对小慧很有好感,于是娘俩决定在后天上午到小慧家议娉顺便把好日子定下来。
下面说一些题外话:
农村结婚很讲究,不管是结婚的时间,结婚的地点,以及方向什么的都有关,很迷信,一直沿用着老祖宗留下来的方式。
媒说——这个程序是必须的,不论你是青梅竹马还是两小无猜,也不论你是如胶似漆还是已经好到了肉里头,更不管你是生死与共还是难解难分,这个程序是必须要的。倒不是父母有多大面子,也不是说要传承“父母之命媒说之言”的古训,实际上是父母为你站的一班岗,也就是说,当你的发展产生危机的时候,这是一张挡箭的牌子。
当然,有的父母自然会考虑所谓门当户对因素,也有的父母会对你选中的对象来个二次考察,把好进口关,还有的女方父母确实也有明媒正娶的思想,总之,父母自有父母的一番良苦用心。
看亲——即“相亲”。由媒人向男家介绍女方品貌、家庭情况后,男家初步同意,便遣媒人请庚帖,叫议亲。也有先相亲的。一般未婚男子都怕羞,由已婚的兄弟或叔伯去代看。而被看的姑娘又往往故意避开,只能看到她兄弟姐妹,藉以推测她的模样,俗称“摸姻缘”。所以有“相亲相舅”的谚语。新式婚姻就没有这猜谜式的前奏。
合婚——媒人将女方庚帖送交男方父母,男家就将庚帖压在灶君神龛前,如三日内家中无盘碗打破、小孩跌伤或与人争吵等不吉利的小事,便初步通过,也有再去问签诗或请算命先生合婚。解放后,此种风气在农村尚存。即使不迷信,但在熟知女方家况不宜作亲后,正好借口神灵示意免得结怨,女方家属也能乘机收回“面子”。
定亲——男家合婚满意后,就由媒人将男方庚帖送女家“开合”,然后双方商定聘金数和嫁奁厚薄等,称“议聘”。再由男家遣人到女家“小定”,以戒指及四样礼物为聘,女方以鞋袜等回礼。再由男家送聘金、彩礼及“糖金奶”。待择定婚期,通知女方,名“送日”。双方都设宴请客,称“饮定酒”,客人要送陪嫁品。
送年月——就是到了瓜熟蒂落的状态了,就去找算命看年月的先生选择结婚的日子,也就是算得上是最后一次向女方家作一定补尝。
结婚程式——好了,进入正题了。婚礼一般是三天,第一天称为搬弄,也就是搬东西,第二天为正宴,每三为复宴。
请客,这是为婚礼作准备阶段。农村结婚不象城市里去发请柬,要在婚礼前一天,由新郎或新娘挨家挨户去相请,“本人明天结婚,请早点来帮忙。”由于农村一般居住较分散,俸请的人一天都会精疲力竭。一家有事百家帮,同时也忘不了嘱咐一句:“代床被盖。”
再回到主题:
媒说,相亲,合婚看八字之类早已经走过了一圈,燕玄昊燕老道充作了媒人,自然一切合乎规矩礼仪,眼下连开合都过了,自然也就到了议娉下定的阶段。
作为媒人,燕老道是一定要到场的。这个十方峪硕果仅存的老字辈出家人,在本地有着活神仙美誉。
这年月在闭塞的山村,想要找一个有资历和有见识的先生其实已经很不容易,要不是玄昊是他唯一的传人,这个燕老道是不会舍得下山一趟的。当然,对于钟老实和玄昊两家,能请到这个媒人是相当有面子的一件事。
燕老道下山暂时住在钟家的消息传来,可以说是四乡震动,就连本地乡党委书记和镇长也打着看望的旗号来钟家走了一趟,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图也是大伙儿心知肚明的事。
燕柯地燕老道今年四十有一,长须飘飘腿脚灵便,本人修的是长生妙道一天只吃一顿粗粮,早晚还要参禅打坐修行。
早年间他参过军,是本地颇有名望的奇侠,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进山隐居了起来。
玄昊的爷爷钟四会和他是亦师亦友的忘年好友,老哥俩相处亦有不少年头。因为玄昊的天赋异禀,燕老道早在钟四会在世时就收了玄昊这个唯一也是关门的老徒弟。
两个孩子在他看来也是般配的很,按照时辰八字,他们俩的八字合婚为吉,理属“中规中矩”之吉配。
合婚书里写的明明白白:“双方八字原命局皆属五行全备,夫妻宫为合而融和,断双方当属“中规中矩”之合,合而有益,当属中偏上之格局,大吉之兆。”
燕道爷听说母子俩打算后天到女方家议娉,也乐呵呵地让徒弟给准备了一身新的蓝布道袍还有麻冠道履,备了一桌席面。一家人其乐融融聊到了半夜,甚至兴之所至当夜还给两个人耍了一趟八仙剑。
……
转眼到了日子,备好四色八彩礼物,三个人穿着新衣服手里满满当当地上了钟老实的家门。
因为提前通过气,老夫妻和小慧都在。为了避嫌,姑娘早就躲进了里屋,只是从帘子后面偷偷露出一只眼来探听情况。
老两口忙忙活活地接下亲家手里的东西,又给燕老道问了辛苦,五个人寒暄了几句便一起进了堂屋。
玄昊一进门就瞥见了里屋人影晃动,故意咳嗽了一声,吓得小慧尖叫一声赶忙躲了起来,又不甘心地看看才发现是小情人耍的把戏,把个姑娘恨得牙痒痒的,倒把两家人乐得是前仰后合。
燕道爷说合,两家倒是也很痛快地定下了下月初六阳历正好是3月9号那天,仔细盘算下来三六九占全委实是个不错的好日子,唯一就是时间紧了一些。实际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只不过因为当时大环境下家家都是如此,也就自然随大流了。
既然已经事成定局,所以中间这半拉月就在一片忙活中飞快地度过了。
……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玄昊手里拿着厚厚一叠喜帖,依旧满头大汗地穿行在大街小巷里。
他压根就没想到,办个婚礼没想到这么累人。连着三天了,他的脚步就没有停下过。七大姑八大姨亲朋故旧他要一一上门通知,虽说是都基本在本乡本土,可是架不住这家家都要走到,饶是小伙子身体健壮体力充沛也把他忙了个四脚朝天。
眼下刚刚从厂办主任家里出来,他打算回去睡一觉明天再说。密密麻麻的星斗挂满了天穹,大街上就只有沉重的脚步声一路惹得野狗夜猫子四处逃窜。
玄昊走得过于急了些,一脚蹬在了半拉砖头上绊了一跤,崴脚的遭遇终于落到了他的身上。左右看看,四外是厂外荒凉的一处所在,隐隐约约大小坟茔遍布,这才想起原来是到了自家祖坟的附近了。
想了想,他一瘸一拐垫着脚来到了老爹和爷爷的碑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爷爷,老爹!我也是要成家了,原谅玄昊不孝,没有及时来禀告长辈这条好消息。不过捡日不如撞日,既然遇上了就来给你们磕几个头,也算是礼数上走到了。”
摸摸袋子里还装着两盒喜饼,这是到各家通知时剩下的礼物,便给两个先人一人上了一盒,权充作供享了。
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又掏出一盒烟来,点了几只当作香烛插在土里,自己也点了一支美美吸了两口……
玄昊心里百爪揉肠,说不得有些伤感。不管活着如何?人死灯灭,恩恩怨怨早已随着爷爷父亲相继去世被抛在了脑后。
现在的他,只是感到难过。
一家子爷们就只他还在苦熬苦夜,上两代早就指不上了,哪怕是眼下四邻照顾朋友友善,可是终究不如家里有个当家主事的来得安心。
回想老爹冤枉惨死,他凭着一腔热血硬是把那个黄仙儿给整死报了仇,可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已经是个有娘没爹的孩子了。
往往在不经意间,时间总是悄悄溜走,很快就到了玄昊结婚的前一天。
陈岩是作了伴郎,至于付旭依旧做得是他的本行——账房先生,魏关林则争取到了大总管的职务,当然不仅是为了面子,更重要的是他想为玄昊做些什么,以表达一直以来心底的深深谢意。
远近亲戚们也来了不少,不过这些人玄昊统统交给了老妈来应付。往日在家里为难遭窄的时候,求遍了他们,这些人概也是不登门的。眼下家里刚刚有点起色,瞧瞧!一个比一个跑得飞快!不过看老妈很高兴的意思,玄昊自然便顺水推舟把这些人的招待转手了出去,最强有力的理由——我和这些人都不熟的!
钟家有事,附近那些邻居也来帮忙了,和那些势力的亲戚在钟家赖着张嘴不出力不一样,左右各家把院子里门前都搭起了彩棚一直连到了钟家门口,既有了气氛,也让来往的亲友算是有了一个喝茶聊天的场所。
再说钟家。
黄道吉日,天光刚刚方亮,一大家子已经浩浩荡荡出了钟家大门,扛着花轿先是绕着厂区周围绕了一圈,这才往女方家走去。
为什么是轿子?是的,这可是燕道爷专门安排的,为得还就是一排场!这通仪仗可还是燕道爷管县旅游局借来的呢!
老辈人就好这口,骑马坐轿,全套仪仗的车水马龙,这才透着咱家的威风凛凛不是?
燕道爷这次可是大出血了,为了徒弟的婚事,不光人情搭出去不少,连师门多年来存下的五百大洋和十根金条也悄悄贡献出来给徒弟作了贺礼。不过当时可把这母子俩给吓了个三魂出窍,只以为这老头一时想不开劫了银行了呢!
有了师父给撑腰,钟家这次是完全大操大办,燕道爷是总顾问,老魏是经办人,手底下人强马壮的一大帮工厂子弟给打下手——玄昊在这帮人里人缘可是好的很。
先看看这花轿,八人抬的那种龙凤轿。轿身上红幔翠盖插着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
这次娶亲备了花轿三乘,娶亲去的路上女迎亲者坐一乘,其余二乘由压轿男童坐;迎亲回来时新娘、迎亲、送亲者各坐一乘,新郎、伴郎各骑了一匹高头大马。
接亲时百般刁难自不必说,在锣鼓、唢呐、舞狮的伴随下,花轿接上了新娘子开始起程。这花轿回去的路程就只是走走形式了,要不再绕着厂区这头抬到那头,别说轿夫,连跟着走的亲友肯定也得累趴下了。
到了家门口,新娘在喜婆的搀扶下直接跨了过了火盆,跨过马鞍,征兆新人婚后合家平安;然后才由新郎玄昊用条红布包着的秤杆挑开了新娘头上的喜帕……
说实在的,今天的小慧可是光彩照人,烛光灯光下,眉目如画,两腮桃红。这一露头出来就闹了个满堂喝彩!
这时,一对新人该拜堂了。三拜九叩行过大礼,小两口给高堂老母和师父敬上了茶水,倒让两个人不由得声泪俱下,在场众人也纷纷掉泪,在热烈的喜庆气氛中不禁透渗出了一股浓浓的亲情来……
应付走了最后的宾客,看看时间已是夜里八点多了。
燕老道多喝了几杯,扛不住早早睡去了——玄昊在隔壁頂当下了一套空房供老师住下了。这时老娘苏月娥也累了,跟着忙乎一会儿自己也就回去睡了,满院子也就剩下小两口还在做些收尾的活计。
当夜,洞房花烛,闺房之乐不一而足,自有河蟹大神之威不可轻侮,也就略去不表了。
新婚蜜月过了,玄昊可谓是苦尽甘来。有了师父送来的金银珠宝作为后盾,玄昊也就算是土豪一族了。俗话说的好,钱是英雄胆,于是玄昊便放开胆子在山上大兴土木。先是四处招人把原有道观修缮一新,又把道观所在这座荒山承包了下来,再挨着道观也建了一处大院套,最后玄昊请教了农科院的技术员,把漫山种满了山楂枣子等耐旱的果树这才罢休。
这座大山俨然已经变成是自家的产业,所以原有那份工作也就办了个停薪留职搁置一边去了。
新修的道观,在玄昊和燕柯地的商议之下定名为玄元观,意为师徒安居的隐居之所,这座所在的荒山原名就叫做卧云岗,倒是暗合了白云深处有人家的意境。玄昊兴之所至便把学自爷爷钟四会的奇门遁甲施展出来,把这个卧云岗上布置了一通。眼见得排遣云雾缭绕于山林自成幻阵,不但平添一道景致,更是暗地里为自家人加了几分自保的手段。后来玄昊和师父魏关林还远道从省城请人在山上玄元观和山脚下建了索道滑轮机组,不光钟家人可以借此自由出入卧云岗上下,连老魏一家、付旭和陈岩以及小慧娘家老两口也时常在玄昊邀请下带上山去住上一段时间,倒让钟家娘俩和燕老道丝毫没有了那些与世隔绝之感。
安顿了家里,燕老道带着玄昊下山云游历练了几年……
再之后……
就这么着把这个一张娃娃脸的大小伙子给陈凡派过来了……
一番往事讲过,不由我又上下打量了半天这个小伙子……
看看人家?
二十多岁的年纪,十几岁的长相,这天生的……
啧啧啧!
再看看自己一身肥肉……
感情……
这人和人真是没法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