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看着她从那样软软小小的一团成长至今,他心里的感觉根本难以描述。
记得最清楚的却是自己十七岁那一年,她来了葵水,晚上到他房间道谢,语带羞涩说她是大姑娘了,走的时候在他脸颊印了轻轻一个吻。
他一张脸烫的要烧着了,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做了梦,梦里她脆弱的像一朵花,被露水打湿,在他身下徐徐绽放。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底裤全湿,愧疚羞耻的做贼一样,在那一段时间连正眼看她都不敢。
她是他最隐秘最甜蜜最痛苦的心事,他爱了十六年的宝贝啊,他神色恍惚,借着火光看她,眼底的疼爱满的要溢出来。
“不疼。”忆卿愣愣的摇了摇头,眼见他神色呆呆傻傻,眉眼突然完全舒展开咯咯笑出了声,就势再次扑进他怀里,痴痴的道:“因为是小楼,所以不疼。我爱你呀,就算是你咬的重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忆卿……”他声音低低的,轻轻柔柔,似乎从梦里面传来。
怀里的忆卿正要说话,外面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喊声,两人愣了愣,他已经将她整个人扶了起来。
“尹公子,小姐,可算找见你们了。”拿着火把的王府侍卫舒了一口气,另一个却是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忆卿在他怀里开口。
“小,小姐……”那侍卫结结巴巴的开口,脸色为难又古怪的看着她:“你,你要不先下来,尹公子后背受伤了……”
“啊!”她一着急,就要从他怀里下去,却不料尹小楼双臂紧了紧,侧目看了边上多嘴的侍卫一眼,语调安抚道:“山路不好走,我抱着你回去的快些,不过被树枝划到了,不碍事。”
他抱着她不撒手,边上的侍卫自然不敢再多嘴,这一位虽说年纪轻轻,在衙门里折磨人的手段大伙可是都知道的,哪里敢再违逆他的意思。
不过,这后背分明是被尖利的石块划伤了,火光映上去,伤口那么长,背上一大块衣衫都染红了。
忆卿被他抱着又走了几步,试探的伸手绕到后面,被一手心黏腻的鲜血吓了一大跳,看着他顿时眼泪汪汪,挣扎着要下来。
尹小楼却是不撒手,众人正是为难,前面又是有了一丛火光,自家大公子那常年表情淡然一张脸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忆之抬眼看了几个护卫一眼,后者齐齐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去,忆卿已经惊喜的开口道:“哥,你怎么来了?”
“我腿疼。”忆之白了她一眼,又看了此刻已经完全不继续绷着情绪的尹小楼一眼,想来这两人已经说开了,心里也是轻松了许多。
亲自接过忆卿抱在怀里,同胞妹妹一脸得逞的得意,咬耳朵道:“哥,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温柔。”
“是。”忆之耐心的回应。
“哥,你都不知道他看见我伤着,有多着急。”
“是。”忆之又应声,却是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哥哥我也很着急。”
“哥,你都不知道……”
“闭嘴。再开口我回府就给他纳两房小妾。”忆之白了她一眼。
怀里的丫头乖乖住嘴。
隔了许久,她似乎又是轻轻笑了一下,语调悠悠道:“哥。你知道的,他只爱我一个呢。”
初夏午后,明晃晃的阳光透过院墙边上如盖的繁盛枝叶,投映出斑驳的光影打在娟纱的格子窗上。
司空霖从梦中恍惚醒来,窗外馥郁的蔷薇花香萦绕在鼻尖,撑起一只手臂在临窗的软榻上坐直了身子,看清了静悄悄的里屋,他唇角溢出一丝浅淡的苦涩来。
六年了,当初俊秀的少年公子眉眼间早已褪去了羞涩青稚,被完完全全的沉稳和静默所取代。
但凡有人见到,总会不由自主的唏嘘虎父无犬子,二十三岁的荣亲王世子爷像了威严沉稳的荣亲王爷十足十。
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着锦衣,想起刚才梦境里那张依旧清晰如昨日的面容,他手下顿了顿,唇角的苦涩越发深重了。
静怡……
六年前凭空消失的那个人,即便是现在,依然会在每时每刻入梦而来,提醒着那个女子原先真实地存在过。
“爹爹……”屋子外面一声惊喜的清脆童声,四岁大的女儿蹦蹦跳跳着扑到他怀里来,他顺势弯腰接住她,小丫头吧唧在他脸颊印了一个吻,有些得意的看着他脆声道:“我就说爹爹肯定该醒了,娘还说我跑进来打扰你呢……”
“嫣儿!”外面有温柔的女声唤了一句,人还没走进来,声音已经开始带着些低斥:“爹爹休息呢,你跑……”
后半截的声音戛然而止,进门而来的女子目光落在司空霖抱着小丫头的手臂上,愣了一下,温柔出声道:“爷已经起了?”
“嗯。”司空霖神色平静,低沉着声音应了,看着她快步出去就吩咐丫鬟打水让他洗漱,眼眸底划过极淡的一抹歉疚。
静怡消失,自己消沉了一年,拧不过父亲的意愿和母亲的眼泪,迎娶了大理寺卿童大人的嫡长女为正妻。
眼前这位妻子已经陪了自己五年,生了嫣儿两年后因为自己的过失夭折了两个月大的幼子,大夫说终生很难再孕。
是自己对不起她的,可失了孩子以后她不吵不闹,温柔和顺一如初嫁,时日渐长,自己现在每每面对她,心里的复杂情绪越来越重,甚至有时候,抱着可爱的嫣儿,单单看着她,就觉得心中愧疚。
童欣吩咐丫鬟端了水盆来让他净面,自个将四岁的女儿抱进怀里,等司空霖洗漱之后,又将怀里的孩子放在地面上,亲手拿了桌台上的玉梳替他梳发,嘴里低低絮语道:“平西王妃真是个有福的,转眼就到第三个孩子的满月酒了,听说那孩子白白胖胖的,比当年的龙凤胎还要可爱呢?”
司空霖从缠枝花纹的铜镜里看见她一双秀气的眼睛里说不出的艳羡,心里那阵子愧意越发深重了些。
六年前静怡消失不久,不到年底,平西王带着重病的平西王妃辞官离京修养,新皇登基,二十多岁的江世子就承袭了王府,世子妃不到十八岁就成了王妃,大抵也是这天启朝历史上最年轻的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