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皇帝开口,凌怀玉已经是大跨步过去,一只手将司空律脑袋扶起来在手心里,一只手已经替他诊起脉来,给皇后诊脉的太医原本被身边扑通的声响吓得又是出了一层冷汗,舌头打结顿时将自己要说的话给忘了个干净,和凌怀玉的目光在空中对上,后者已经快速而恭敬的开口道:“殿下这是中了毒,幸好毒素尚未侵入心肺,情况不算太差,皇上无须担忧过甚。”
凌怀玉话音落地,给皇后诊脉的太医却是战战兢兢抹了一把汗,颤声道:“皇,回禀皇上,娘娘摄入毒药不多,性命无虞,只,只是这腹中的胎儿怕是要受些影响……”
“什么!”皇帝愣神的时候,皇后已经是猛地提高声音问了一句,又是咳出一点血,触及到太医惋惜的神色,她瞳孔倏然涣散,如同被什么消息打击到一般重重跌落在皇帝怀里,心里早已经是波浪翻腾,悔的肠子都青了,却是一只手紧紧揪住皇帝身前的衣襟,双目通红的悲戚道:“孩子,我的孩子……”
皇帝将她整个人抱起在怀里,平日严肃的一张脸上杀气升腾,殿内诸人噤声不语,他看了边上的荣亲王一眼,荣亲王自然知道这是将一切事情交予自己打理的意思,面色严谨的点了点头。
皇上已经将皇后抱起一路朝侧边的芳菲殿而去,身后的司空律自然也是被抬到了芳菲殿,太医院送来了解药让两人服下,出了内殿的皇帝脚步都沉重了许多。
他哪里想得到这皇后都眼看着四十岁还能替他怀上孩儿,可眼下……
太医说孩子可能被毒药侵袭,但尚有微弱的脉动可以感觉到,需要过些日子才能看出具体情况,想到这自己可能不出声就要夭折的幼子,皇上一张脸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双拳紧握,那咯嘣的响声让殿外跪伏了一地的人听在耳边,只觉得头皮发麻。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边上站着的荣亲王身上,后者已经是开口道:“回禀皇兄,娘娘和太子刚才用的东西已经被人检查过,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哦?”皇上不咸不淡的反问了一句,目光落在不远处桌面上,青花瓷的茶盏杯碟里正是从琼华台拿下来的那些糕点和茶水,边上的御医抹了一把额,忙不迭答道:“王爷所言甚是,这些茶水和糕点都是干净的,未曾被人动过。”
“父皇。”司空律被一个侍卫搀着,面色惨白,刚刚解了毒看着还十分虚弱,同样是看了那些东西一眼,已经拧着眉开口道:“未曾被动过?怎么可能?看节目的时候我喝了两盏茶,动了小半块桂花糕……”
他话音刚落,皇帝已经一脚踢飞了跪倒在地的一个小太监,剩下的几十人顿时都不安的瑟瑟发抖起来,上空被低气压笼罩着,他们自然是不敢抬头看皇上。其中却是有一人抖抖索索,不受控制的扭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两眼,目光落到一侧神色冷肃,今晚一声都不吭的宁王身上,突然察觉到自己被人注视上,再一回头,登时牙关已经开始打架了。
“皇……皇上……”
“说!”皇上紧紧的盯着他,已经不再去看原本还让自己心存愧疚的四子,只以为他这一段时间的确有些太过看重,反而让他生出些异心来。
声色俱厉的态度,很明显,心里已经将他打了死牢。
司空远心里冷哼了一声,一颗心却是不受控制的沉了沉,看着为了里面那一对母子面色狰狞的男人,一时间也是有些陌生了。
父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的是一个足够让人心寒的称呼。
那小太监似乎极为为难,仿若不曾察觉皇帝要吃人的眼神一般,即便在这样的高压之下,还是执拗的转过身去看了司空远一眼。面上划过一抹类似羞愧的神色就要开口,小太监却突然“啊”的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地面之上,浑身不过快速的抽搐了两下,突然瞪着眼歪头晕了过去。
边上的一众人一声轻呼,却到底不敢圣前失态,只小心翼翼低眉顺眼的往边上挪了挪,皇上已经是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的看向了此刻心中的狠辣之徒。
却在两人视线相对的时候愣了一下,不远处的俊美儿郎唇角轻勾,眼底带着寒意,却又夹杂着难言的自嘲、失望以及无畏,直视着自己,腰杆十分笔挺。
他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倔强的直线,显然是一点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眼眸狭长略带些妖娆之感,让他想起那个总是温柔小意的梅妃来,她长相清冷出尘,却偏偏有这样一双十分妩媚的眼睛,有时候不经意流露出娇嗔,自个的心神都要被吸引过去了。此刻她的儿子站在几步开外静静的看着自己,那样高高在上的睥睨的目光,自己竟然会觉得难堪?
皇帝有些失神,边上的太子突然重重的咳了两声,解围道:“不过是被这奴才多瞧了两眼,父皇着实不用怀疑到四弟头上,四弟向来洒脱,哪里会做出这种残害手足之事,前些日子又被南宫家那不知好歹的刺了一刀,想来伤口还需要好好修养呢,不如……”
司空律语气缓缓地,十分温和仁厚,说到最后却是有些为难的住了口,就好像一个分明疼爱弟弟想让他回去歇息,却偏偏在这样的场合不能越俎代庖替皇帝决定。颇是苦恼的摇了摇头,又有些歉意的看了司空远一眼,他不再出声了。
皇帝却被他这句话倏然提醒,南宫桓原本就是太子的势力,却在一夕之间尽数被诛,会不会原本就是一出苦肉计,这看着对权谋不在意的儿子不动声色的就用这样的把戏铲除了太子一项助力?又或者,他心里对太子起了愤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纵然是皇帝,他心里那杆从没端正过的天平此刻已经是完全倒向了自个寄予厚望的大儿子身上,这样想着,刚才对梅妃升起的那些愧疚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看着司空远冷冷道:“朕将此事交予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司空远依旧是站的笔直,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眼眸里有寒芒,皇上自然将那看做对自己的挑衅了,大手一挥道:“宁王有毒害皇后、太子之嫌,暂押刑部……”话说到一半,又似乎想到什么,微微皱了眉头道:“算了,还是暂时收押大理寺,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