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夜深了,快些上来睡吧。”江溯流却是温和一笑,那只揽着她的手臂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开。
谢玉趁机匆忙起身,自他怀里挪到了里面,将那本小册子猜到里面的枕头下,而后,背对着江溯流蜷成了一团。她心跳的厉害,偏偏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让她很是难受。
江溯流目光落在她几乎全部埋进被子里的小脑袋上,眼眸里疼宠之色愈深,心下也是一阵空落落,刚才那两团柔软抵在他胸膛之上,差点让他无法自持。
可眼下,似乎还不是时候,情难自禁的吻了上去,已经让她很困惑了吧?
他眸中渐渐涌上一阵暗淡沉闷,不发一言的看着那背对着他的小人儿。过了良久良久,听到她发出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了过去,这才坐起身子,披衣下榻。
院子里立着青亭和青禾,见他出了房门,极快的对视了一眼,双双迎了上去。
“纵马之人出自户部尚书府,是受二小姐张晴指使。”青亭开口说完,瞧见自家主子竟是罕见的有些心不在焉,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该不该继续禀报。
“张晴?”过了一会,江溯流才声音淡淡的开口,似乎是在脑海里回忆着什么东西。
“正是那日在苏府门前遇见过的小姐,和世子妃有过争执。”青亭语气里极为小心,那日的画面他可是现在想起来还是清晰如昨日,那户部尚书一家子果真都嫌命太长了些。
他身板挺直的等着吩咐,却不料隔了半天才听见平日杀伐果决的主子用极淡的语调吩咐道:“先小惩大诫一番,若再有下一次,废。”
“这?”青亭面露诧异,不由疑惑,却在片刻回过神来,低声答“是”。
“主子,今天阻了惊马的是四皇子。”他应声后,青禾接口道。
“我知道。”江溯流自然知道那出手之人是司空远,那酒杯原本可不就在他手里么?只是,他这样几次三番凑上来,到底所为何意?关注的是自己还是屋里那个,倒是让他还有些难以判断,而户部尚书后面是太后萧丞相,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并不宜打草惊蛇。
他立在原地,俊秀的面容一片沉默冷寂,清瘦挺拔的身姿被镀了一层浅浅的月光,眼眸之中也是一片沉着寂然,如一团浓墨般看不出情绪。
青亭青禾站在他身侧,静的悄无声息,只觉今晚的主子哪里怪怪的,又和往日不太一样,整个人似乎突然多了一层淡淡的情绪,像轻愁,又似乎十分温柔。
短短一会时间,想来能影响了主子的只有屋里睡下的那一个了。青亭默默发誓以后绝对不要惹到那一个祖宗,青禾却是有些好奇,到底刚才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属下知错了。”
三人沉默的空当,青碧从一侧庑房里出了来,对着江溯流单膝而跪。她衣衫轻薄,受了杖刑的后背血迹斑斑,在月色之下颇有些触目惊心,此刻虽说跪着,脊背却是挺的笔直,隐隐透出些傲气。
江溯流垂眸,目光极淡的落在她秀丽的一张脸上,面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波动。
青亭青禾极快的看了一眼她鲜血遍染的脊背,又极快的挪开视线,垂下了眸子。这青碧十三岁开始就伺候在主子左右,这样的责罚也确实是史无前例头一遭。想必嘴上认错,心里还是带着些怨气的,这样连药也不上就出来,莫非是为了博得主子怜惜?
两人这般猜测着,不约而同想到屋子里睡着的那一位,再看向青碧,神色就有些不自然,毕竟这些日子看下来,他们已经理所当然的从心底里认同了这看似大大咧咧的世子妃。
“说说错在何处?”两人正无限胡思乱想中,听见自家主子已经开口问了话,语调清冽冰冷,竟是丝毫也没有平日问话的温和。
那清冷的问话传到青碧耳中,让她不由的心中一震,主子果真待她已经不一样了么?就为了那么一个贱女人,她心中愤恨难平,态度却陡然间卑微起来,双腿跪倒在地,稳声道:“属下无状,不该让主子失了脸面。”
“嗯?”江溯流语调上扬,面上神色越发冰冷。
“我,我不该对世子妃不敬。”青碧话音落地,心中一阵委屈,不由自主抬起头看向江溯流,却发现一向温和的主子此刻看着她的眼神竟是仿若千年寒冰,要让她一颗心都冻的了无生机。
她突然想起初入月宫,主位上那个满脸刀疤,冷酷如冰的上任宫主,心里一阵害怕,浑身发软,磕头在地上:“属下知错了,属下以后定当改过自新,决不再犯。”
江溯流目光落在她伏地的身形之上,那后背上触目惊心的血痕看的他秀眉轻皱,启唇道:“下去上药吧。”
听到这话,青碧伏地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唇角破开一道浅浅的笑容,应声道:“属下遵命,谢主子宽恕。”
她姿态规整的自地上起身,挺直了脊背,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心里已然松了一口气,主子最后的语调不若刚才那般无情,心里肯定是怜惜着她的才对。
“伤好以后,你不必再呆在竹园,去户部尚书府邸盯着二小姐张晴。”她刚走出不到两步,江溯流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四平八稳的语调不含喜怒。
“主子?”青碧转身,刚才升起的庆幸瞬间无影无踪,被满怀失落所取代。从主子的贴身随侍转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暗哨,这样的落差让她始料未及,无法接受。
“有异议?”江溯流抬眸看她,那清淡的墨色眸子在夜里依旧十分好看,明净而清澈,几乎不含任何杂质,那语调微微上扬,似乎极为温和的一句疑问,却偏偏让青碧的一颗心再度冰凉起来。
“属下不敢,属下遵命。”青碧缓缓低下头,语气很是恭敬,却带着些微无法自制的颤音。
她一直仰慕的主子原本就清冷寂然如雪山之巅的白莲,是她一时懵了心思,沉浸在他温和的表象里无法自拔,这两日所经受的一切,正如一盆凉入骨髓的冰水从头浇到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