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司空远已经是面色倏然发冷,手里紧握的折扇突然挥了开来,谢玉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有利器刺破空气而过,不远处的宋菀已经失声尖叫了一声,原本盘的高高的发髻被切掉了一半,珠钗步摇铛铛落了一地,夹杂着一地碎发凌乱。
碎发旁静静的躺着一截细长扇骨,切面洁净平顺,在稀薄的日光下泛着青白色的光。
谢玉愣了愣神,瞧见宋菀不敢置信的摸了摸她鸡窝一般的乱发,而司空远已经闲闲的收了折扇,心里才突然恍然大悟。
她一直以为,这司空远拿着折扇是耍帅装酷,却是不曾想,原来这折扇正是他的武器,一截玉竹削成的扇骨,竟是能带着那般强劲的力道,隔了那么远过去,生生将那样厚的发髻割成了两半。
“啊!”宋菀愣了半晌,才如梦初醒失声尖叫了一声,抬步就朝司空远冲了过去,江溯流眼疾手快的将立在边上的谢玉护进了怀里,那边宋菀已经尖叫着挥拳而上。
要知道,这古人有时候将头发看的同性命一般重要,眼下这人一头乌发突然被截成了短发,可见其心中之怒气冲天。
司空远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脚尖一点,已经纵身上了身后的屋檐,冲着司空昊不满的开口道:“三皇兄,这三皇嫂看着疯的不轻,还是赶紧送回府治病要紧。”
“四弟,你这未免也太过分了些!”司空昊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跳,咬牙切齿的样子透露出一股子狠绝恼怒。
“皇兄这话不对,我不过是收扇时一不小心将扇骨给飞了出去,纯粹是无意之过。”司空远叹了一声,似乎对自己刚才的疏忽十分抱歉。
司空昊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拿眼瞪向了颜面尽失的宋菀,暴吼一声:“嚎什么,还不滚回府去,在这里丢人现眼。”
“司空昊,你竟敢这样对我?”宋菀被他这样吼了一嗓子,一时间已经是怒火翻涌。她当初可是冲着皇后的位子去了,眼下一朝生变,成了这三位皇子里最破落的平王妃,心里已经委屈的不得了了。
想到这司空昊原本结婚这些日子对自己还算客气有加,一眨眼竟是这样不留情面,还指望自己父亲拥护他,拥护个屁!
“来人。”司空昊自然没想到区区一个女人也敢当众斥责他,莫不是平日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给她一点脸,她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怒气冲冲的冲着空气大喊一句,身边已是突然现出几个侍卫来。
“将她给我带回府去,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他一脸厌烦的撂了一句话,已经拂袖进了太子府,身边的穆欢连忙迈着小步追了上去。
张牙舞爪的宋菀被带了下去,谢玉和江静怡才算松了一口气。
谢玉看着江溯流吐了吐舌头,江静怡眼看这江溯流一直护着他的动作,面上却是不由自主染了一抹黯然之色。
三人抬步上了台阶,街边屋檐上的司空远轻飘飘落到地面之上,跟了进去。
街角处的马车里,看了整出戏的司空鸢姐弟俩对视一眼,司空霖已经开口道:“姐姐,这江世子对世子妃当真是呵护有加,依我看……”
“你看见的我也看见了,不用提醒我。”司空鸢看了他一眼,面纱下一张脸冷静克制,来了京城这么些日子,该看见的她自然看见了,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司空霖后半句话咽了进去,他是觉得自己这位姐姐简直魔怔了。
上次在宫里江世子对那位世子妃的维护大家也都是瞧的清清楚楚,对自己这位素有美名的姐姐从头到尾也没有瞧上几眼,足见根本无心。
可世间人大抵就是这般,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想到这一遭,他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那道素净而消瘦的身影来。
多日不见,她竟是比那一日看着更消瘦了些,远远看过去,身形薄的跟张纸一样,纵然披着斗篷,也让他觉得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侧脸只有巴掌大小,看在心里真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像他,明明知道女儿家只有如自己那位通房一般娇软饱满的身子抱起来才舒服。却偏偏,总会想到那一日湿淋淋,面色惨白的她,就像有一根细细的丝线牵引着,自己总会莫名其妙的想到她。
俊俏又年轻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疑惑,司空霖叹了一口气,两人已经是同样下了马车往太子府而去。
到了地方,谢玉也算才明白为何这司空律将赏梅宴办在府里了。
这太子府占地面积颇大,一路上不知道过了多少道游廊花门,光是假山布景就千奇百怪,据说这太子府有四个一样大小的园子,容、纳了春夏秋冬四季景色。
眼下这赏梅宴自然是在代表了冬景的梅园里,刚才在游廊上就瞧见有稀疏的红、梅伸出了院墙,妖娆绽放。
眼下进了园子,更是被这一园子的白雪红、梅所惊艳到。
昨天的积雪在这里还未融化,除了铺着石砖的走道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其他地方都还保留着天然之趣,点点红、梅映着皑皑白雪,疏疏朗朗的花枝横斜,微风一过,花瓣同雪一起抖落,美不胜收。
这宴席设在园中的两个休憩的八角亭上,男女各占一亭,中间隔着稀疏错落的花树堪堪遮挡,说笑声却是飘散着都听得到。
谢玉同江静怡上了台阶,才发现这亭子颇大,似乎正是为了赏景专门而设,里面摆放了三张八人圆桌看着还十分宽敞,八个圆柱是红漆包成,头顶彩绘飞龙,云海浪花图案翻卷,檐角高飞,看着颇有气势。
“大嫂,这边。”江静怡看着她盯着头顶有些出神,出声轻唤了一句,挽着她坐到了一边空着的椅子上。
谢玉拿眼瞧她,发现她说完话以后已经是紧抿着唇不再开口,神色间更是有些局促,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一只手握了一下,这才发现她的手指出奇的冰凉,简直就跟冰块差不了多少,已经将自己缝的羽绒袖筒扒下来一个给她。
“大嫂,我不用,你还……”江静怡挥手推脱,却也算机灵的没有将话说的那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