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朝做棉衣被褥以棉花为主,巨富之家有上等轻软的蚕丝被,可因为价值太贵,除了皇宫贵族和超一等的王侯权贵,一般的高门大户都是用不起的。
这羽绒介于两者之间,自然一出来就吸引了许多购置冬物的富绅阔太,而其中又分为天鹅绒和鸭绒两种价位可供人选择,一时间也是风头无两。
一晃眼就到了十月,吃过早膳立在屋外,看见台阶下依旧开放的九爪金菊她有些微微的愣神,似乎是因为气候原因,夏天不太热,冬天来得迟,这秋天就显得格外漫长。
在现代的时候她生活在北方城市里,一场秋雨一场凉,很多时候,昨天还是薄外套,明天就是棉大衣,凛冽的寒风从整个城市呼啸而过,刮在脸上是一阵脸颊生疼,可这里已经历经多日,秋天还是缓慢又绵长的进行着。眼下若是穿着略厚的衣裙,早晚也只需要罩一层薄披风而已。
因而这菊、花竟是一直开的很好,还是没有衰败的痕迹。九爪金菊似乎是现代不存在的一类菊、花品种,茎叶是颜色次第渐深的绿,花朵有碗口大小,颜色是金灿灿的黄,花瓣十分细长,密密如松针簇在一起,倒是和现代她见过的某些菊、花有异曲同工之美。
“小姐,王妃院里来人了。”她出神之际,春芽来到她边上提醒了一句,一抬眼,院子里的确进来了一个看着十分眼生的绿衣丫头。
“王妃?”她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春芽口中的王妃是荣阳公主,她院里的人,可的确是稀客。
“给世子妃请安。”那丫头看着神态还算恭谨,听见她应了声已经开口道:“皇后娘娘于宫内举办了赏菊宴,王妃让奴婢来通知您和世子爷一声,一个时辰以后前往宫中赴宴。”
“知道了。”谢玉目送她出了院子,不由晒笑一声。
这消停了一个月,想必是又有谁坐不住了?在她看来,这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宴会,不外乎是利用这样的场合进行某种交易,不然达成某种目的。
夏天的赏荷宴是太后牵头,目的是为了将安柔芳塞给溯流,最后被自个给搅黄了。
中秋国宴是皇上牵头,目的是为了歌颂一下自个,顺带将他的亲兄弟荣亲王招进京来助他一臂之力。最后,虽说寝宫被炸了很丢人,这荣亲王可是安安稳稳的在京城里扎了根。
就在昨天她还听青影说前不久的一次官家小姐聚会上,昭华郡主的新发型被京城诸位小姐争相效仿呢?
眼下这赏菊宴是皇后牵头,那个在她看来姿容相貌气度各方面都稍差一筹的皇后?她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好像哪里有一点不对劲?将刚才那丫鬟的话又回想了一遍,她这才反应过来,是因为那丫头说的是“您和世子爷?”
也就是说此次应该不光是各府小姐的聚会,还有那些公子哥?
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又是转了转,冥思苦想了一阵她心里才有了猜测,有各府的公子在场,自然少不了诸位皇子,皇后莫非是想替司空昊相看选妃?听说大皇子早在两年前就迎娶了吏部尚书的嫡长女为妃,眼下三皇子一个月禁足令刚刚取消,又失了户部掌管权责。如何最快时间让他继续拉拢朝臣,结婚似乎是水到渠成的良策。
广发美人帖,多半是为了这一遭无疑了。不过,想到这一个多日都不曾见过的江静怡,她心里竟是有一种淡淡的怜惜,这种感觉直到和江溯流坐了马车前往皇宫,到了赏菊宴,亲眼见到江静怡,反而越发深重了些。
不同于平日花枝招展一看就知非富即贵的精致打扮,今天的江静怡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种模样。
她原本就瘦削的小身板眼下看着更是风一吹就会倒,一张小脸完全褪去了平日的张扬跋扈,涂了淡淡的胭脂,安安静静的,更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微敛的眼眸,紧抿的粉唇,看着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又有些自嘲,总归十分复杂。
依旧是穿着小花盆底的鞋子,不过明显鞋跟低了许多,身上是素蓝色绣着碎花的罗裙,整个人突然就显得沉静而乖巧,倒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看着顺眼了许多,同时,莫名其妙的让她升起一些怜惜之感。
看见她的时候,投过来静静地一瞥,已经没有她常见的恶意和轻蔑,而是看着有些复杂,似乎还有一丝愧色。
她低下头有些若有所思,江溯流已经拨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笑道:“想什么呢你?”
“溯流,你说静怡知道皇后今天要为三皇子选妃的事情么?”谢玉略微想了一下,目光落到近前一朵开的极好的绿牡丹之上,沉思着开了口。
刚才她的猜测已经江溯流这里得到了证实,此刻心里算是十分复杂。
一则她从青影口中得知,这三皇子是实实在在一个衣冠禽兽,每月最少都折磨死几个小妾通房,嫁给他着实水深火、热。可若不嫁,后半生要想生活的幸福也着实太难了些,这个地方一结婚就洞房,洞房后势必要检查那代表女子贞操的落红,婚前失贞,可是怎么罚都不过分的。
“应该知道。不过眼下由不得她了,祖父和父亲并不同意她嫁入三皇子府去,司空昊私德败坏,就算嫁过去也不能得到善待。”江溯流牵着她从姹紫嫣红的菊花丛中缓缓而过,轻声道。
“那要怎么办?”
“等她及笄之后,也许送出京去。”江溯流微垂眼帘,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祖父和父亲自然不会任由司空昊利用了去,静怡嫁去皇子府根本没戏,也许出京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谢玉站在他身边,住了步子,也是一阵沉默。
不远处,一身淡雅的白色衣裙,罩着白纱的司空鸢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紧追随着这一对背影,秋水般的眸子闪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边上的亲弟司空霖看着好奇,心里也是一阵百思不得其解,前几天他听到了姐姐和父亲的谈话,姐姐竟是第一次表明心思非这位世子爷不嫁,言之凿凿,掷地有声,甚至坦言宁愿自请圣意做平妻也无怨无悔,着实让他怎么都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