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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刻只有赵译明还是清醒的,他当然百分百的相信田睿,这件事只是让他更确定了凶犯的目标。
但是警方似乎已经认定了田睿,来不及把视线及时得转到此时看起来仍是毫无嫌疑的李家人身上。
临危之际他沉声向田守龙道:“田经理,帮我立刻下通知,这一刻起下令‘龙骨’全体职员都不用上班,让他们以李家为中心,轮班给我看守在附近,上海每个区每条闹市街都给我安排上人,就算李家门口飞出一直苍蝇,我都要知道它落脚的位置——你告诉所有职员,事情紧急,工资我开十倍给他们,如果谁找到人,这份工资发到他终老——”
望着他信任的双眼,田守龙泪肆纵横,连连颔首道:“谢谢少董这么相信我们田家,‘龙骨’上下一定齐心到底,我们不是求利,为你这样的老板卖命也值!”
至于李家,赵澈被绑架的消息似乎并没有传至这里,他们仍在为赵译明的悔婚耿耿于怀。
婚礼结束后的第三天中午了。
李瑾因自从教堂回家之后就在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郑惠敏几乎都敲破了门,哑着嗓音向她道歉,都听不到房内有半句回音。
这般羞辱放在任何寻常人家的女子身上都是绝技无法忍受的,何况一向骄傲凌人的李瑾因在那么多的亲朋好友面前被如此的痛涮。
郑惠敏没有意料到,谁都不会意料到,他就这么说不愿意就不愿意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满怀信心竟是落得今天的这个不堪收拾的局面,她怪不得任何人,只怪自己过于自信。当年李东乾只留下一块孙字的玉,她就料想到赵家的婚事可能要经历波折。她总以为萧遇毕竟是外姓人,只要李家一天没有接受她的存在,李家的大小姐就只有李瑾因一个人,至于玉在哪里根本就不重要。赵译明的妻子只能是李家大小姐。
只是最终成事还是由天,他只是要找一个借口抛下这段婚约的束缚,玉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瑾因,是妈不好,没有告诉你真相,都是妈的错,你开个门出来吃点东西好不好——”郑惠敏已经劝得快虚脱了,对方仍是没有回应,身旁的李东坤只能好言安抚她:“瑾因她是难过了,但无论如何这件事她终究还是得接受,让她多冷静会,也许就出来了——”
他不劝还好一劝火气更是上冒,猛地推开丈夫呵斥道:“你给我闭嘴啊,你是怎么当人家父亲的,女儿都被伤成这样了,你还说这样的话,她已经把自己锁在里面一天两夜了,你都不会担心吗?你是什么气都咽的下,我们咽不下啊——”
李东坤一下子被她呛得语噎起来,望着狂怒的妻子不知所措。
“妈,你下去休息会好吗?我来劝劝瑾因吧——”李玮因上前拍了拍母亲疲累的身体,轻声劝道。然后接过李东坤手中的粥碗,低声道,“爸,你带妈去休息会吧,我试试看——”
李东坤信任地看了一眼儿子,扶起几乎力竭的妻子离开李瑾因的房门。还坐在客厅里的赵家夫妇看着这一家的心情,惭愧情绪更甚,都不敢上前提道歉的事,只能尴尬地干坐在一头,李家甚至都没有人来搭理他们。
郑惠敏离开之后,客厅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赵勤荣夫妇和孙秀蕾一瞬不瞬地盯着李瑾因门口的李玮因,他轻敲了几下门,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声音。
就在大家都屏着呼吸,不知所错的时候,房门哐的打开了——
门口的李瑾因没有什么表情地睨了兄长一眼,她的眼角依然抹着晶亮的眼线,双眼流转着明媚闪亮的色泽,只是脸颊微微有点瘦削,但依然看起来那么光鲜靓丽,她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意:“哥,我没事了,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不想让人跟着,只是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好吗?”
“那你至少吃点东西——”李玮因搭着她瘦弱的肩胛温声道,“一会我哥陪你出去好吗?”
李瑾因背着他摇了摇头,推开了桌上的红豆粥,笑道:“哥,你的妹妹我没有这么脆弱,这两天我只是好好休息了一下,再说我房里又不是没东西吃,不要搞得我好像绝食一样,你就让我一个人出去玩玩,自由自在的忘了这些不开心的事,好吗?”
“那你自己出门开车小心点。”李玮因帮她递上车钥匙,此时的他们只能由着她的心情来,只要她能开心才最重要。
李瑾因接过钥匙,淡淡的‘恩’了声就转身走了,视赵家夫妻似空气一般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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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瑾因的出门就像一剂强心针一般让所有的人都振奋了精神。
赵译明沉了一口气,挤出一丝微笑向萧遇道:“相信我,今天一定可以救出小澈——”
“可是瑾因她——你肯定是她吗?”萧遇至今不敢相信那个当年她形影不离的朋友竟会是这件绑架案的主谋。
他只能叹了一声,苦笑道:“我也希望不是她,她一直都伪装的那么善良,那么光鲜明媚的一个人怎么能有那么阴暗的内心的确令人害怕,但她绝对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个李瑾因,这次如果她不是那么针对田睿,我还不敢确定她的动作居然可以如此迅速!”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骄傲要强了点,可是她如果只是单纯的报复,那小澈会不会有危险啊?”萧遇吃紧地闭上眼睛,冰凉的手指被他抓住,他也很担心,但是只能安慰她:“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瑾因并不如他们所想那样直达目的地,就是像普通治疗情伤的女子一样满上海的逛街购物,从一家精品店浏览至另一家,从一条步行街闲逛至另一条步行街——悠闲地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终于守在香奈儿专卖店外的‘龙骨暗探’给赵译明传来了最新消息,李瑾因已经上了她的车一路沿着外环线开出,她最终还是会出手的。
只是一路跟了将近两个钟头后,那边又传来令人绝望的消息,他们跟踪的那个‘李瑾因’只是去城郊果园买了一盒葡萄。真正令人几乎窒息的是,当她摘下墨镜的那一刻,他们才惊醒,原来他们一直紧紧跟随的那个‘李瑾因’根本就不是李瑾因!至于真正的李瑾因究竟去了哪?什么时候从他们视线中错开的,他们都丝毫没有了头绪。
正在李瑾因房间帮她开窗通风的保姆急匆匆赶过来唤住李玮因:“少爷,小姐电脑上老有个东西在响啊响的,你要不要去看看怎么回事啊?”
李玮因正在和孙家的人通电话,赵李两家闹剧婚礼终已收场,家族里的人都到了回程的时间,孙家是特地打电话来道别,言下是想让孙秀蕾回酒店陪她母亲最后一个晚上。李玮因应了那边,答应孙渐乔一会来接孙秀蕾过去,自己明天再去机场送行。
齐妈匆匆赶过来让他去看,他也不明所以,只是跟过去。
原来是李瑾因笔记本上的网络电话在响,电话应该是响了很久,李玮因进房的时候正好已经挂了,紧接着飞进来的一条邮件却让李玮因看得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邮件的标题触目惊心地写着:你怎么还不过来,那小子快不行了……
颤抖地手指点开邮件,他已被吓得浑身无力:照片上的那个孩子他已经不敢认作是那个调皮声唤他舅舅的活泼小鬼了,苍白的皮色,干裂的嘴唇,虚弱地倚在墙角,只剩下倔强的眼神狠狠地对着镜头,像要用视线烧死那个拿着相机的人一样。
小澈——
那个孩子是小澈!
整整五分钟他才真正清醒过来,谁都以为是最受伤的李瑾因竟然一直都是如此的狠烈着,在外人眼里只是在休息的她竟瞒着所有人与外面的绑架团伙绑架了小澈。
她想拿小澈怎么办呢?
那是萧遇的命啊,她的父亲和哥哥已经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李家,而今天小澈又要重蹈覆辙吗?
他不可以再让这样的悲剧在他眼皮底下发生。
记忆翻江倒海,他的妹妹在五岁之后就再不是那个纯白的女孩,她的长成这般残忍的心性,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一手纵容的,今天的悲剧,也是自己铸成的……
而萧遇,自己没有办法还给她哥哥,但是小澈,绝对不可以再出事了——
正已陷入绝境的赵译明突然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李玮因的声音像在冰窖一般没有生气:“赵译明,我知道小澈在哪里?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答应我放过她——”
抓紧电话的手,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快告诉我,我要杀了她!”
“赵译明!只要你放过她,我就告诉你,她是我妹妹,我不想看到她一败涂地的样子,她的生命容不得那样的败落——”李玮因的声音满是哀伤,他几乎听到他眼泪掉下的声音。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知道瑾因需要他这个哥哥,她从小得到的太多,容不下半点的失意,就算是谢幕也必须是华丽的,绝对不可以是深牢大狱的那般落魄,那样李家也无法接受。
“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让我救出小澈——”赵译明几乎是喊出来,他已经把她恨到骨子里去了。
“可以让萧遇听电话吗?我还有两句话想跟她说——”李玮因沉着声音,听不到对面一声呼吸声,对萧遇的情感终究是抱歉,从少年时的爱慕到后来只是想保护她,终于只能落得她更为难过的下场,他于她仿佛本就不该相识的两个人。李玮因的身份,注定给她带去一身的伤,而好意的呵护,也只能伤地更重。
电话接到她手里,她却开不了口唤他一声,她只要一想到李瑾因绑走了小澈,对李家仅剩的一点情感都已完全转变成了恨意,李玮因听不到她的回声,却安然地笑了,柔声道:“幸福就像是流星,转瞬即逝,答应我,只要看到幸福有希望,请你一定牢牢地握住它……”他低着头望着阳台酴釄的花朵,像望尽了生命的尽头,缓缓地问道:“萧遇,你能再叫我一声哥哥吗?”
哪怕只有一声,一切都值得了。
高墙堡垒的恨,堆砌地再高,都抵不过他一声温柔地叫唤,无论萧逢抑或李玮因,他都是她的哥哥,唯一的哥哥。
那一刻她的记忆里那个烛火前清和笑容的男孩和满脸血污放下一切来找她的干净男子,已经是同一个人。
语声温润,微笑清朗,他是她的哥哥。
“哥——”眼泪滑过她的脸颊,他却在那头欣慰地露出了笑容。
世事轮转,他已找到了开头,找到了结尾。
一切并不是枉然,都是值得。
他要结束这份罪,他母亲犯下的,妹妹犯下的,终究因他而起,也因由他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