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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界看来赵译明和李瑾因已经是相恋七年的一对情侣。
事实却不竟如此,他和她甚至都没有完完整整、和和气气地单独吃完过一顿饭,每次赵译明的得力助手田睿都会想方设法地帮助赵译明搅黄他们的饭局。不是连环CALL、就是催命短信、有时索性亲身上场,编一些不着道的谎言把赵译明带走,李瑾因总是很有修养的忍着她胡作非为,因为她只要让那个不自量力的女人看清楚,她才是赵译明的正牌未婚妻,她只可以搅和他们饭局,但是对于这场婚姻她根本无力抗衡。
田睿永远都只配做她的手下败将。
‘龙骨’办公楼附近有着很多很有格调的咖啡厅,招待着这里出入往来的大公司白领,李瑾因第一次和他这么平静地相对坐着,闻着杯间细雾带出的香甜味,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只有在这一个时分,她感觉到细小的幸福在她面前走近,她有事也会恨自己,为何会在这个男子面前,会对自己的感情那么无力控制。她想面对他疏远的时候勉强自己无所谓,她告诫自己拥有他之后就要狠狠地甩开他,她努力过要把自己的感情埋地深深地,不要在他面前做一个可怜的失意者。可是这样艰难的战争她总是输给自己那无法坚定起来的意志里,每次只要一看到他,她就觉得自己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失败者一般失败。
她爱他,不是家族、田睿、萧遇、虚荣心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是赵译明这个人。
“难得啊,今天约我出来,是要谈婚礼的事吗?”她还是带点小怨恨地口吻,讽刺着他的失常冷落,“我还以为你都全权授权给我妈了呢?”
“对不起,”赵译明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满怀歉意地向她道歉,“关于我们的婚事——”
“其实你也不用说对不起,我刚才开玩笑的,你妈一直在帮着我妈一起张罗,”李瑾因打断他的话,好像已经预感到他想说什么一般语声急促,“我知道你工作很忙的,这些事就让女人来处理好了,反正你也出不上什么主意。”
她的手慌乱地抬起咖啡杯,指端的‘梦眸’扎疼他的双眼,毕竟她是家族订下的婚约,自己没有权利那么伤害她的,赵译明语气更是转得委婉:“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征求你的意见,能不能把我们的婚事取消?”
手中的杯子慌得一抖,撒出了一小半的咖啡,溢在桌角往下滴答滴答,她都顾不到去搭理,她一向都是那么镇静犀利的女子,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她失态了,那溢出的现磨咖啡刺激着她的感官,让她把他的话听得更为清晰,她咬着牙强忍着泪水,答道:“不可以。”
“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唐突,但是你肯定能理解我的,我们这七年来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交往过,觉得我们适合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赵译明递了两张纸巾给她,忙不迭地向她解释道。
“我只想告诉你,无端的悔婚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李瑾因反诘道。
“可是我不能娶你,我有爱的人。”赵译明索性摊开来说,他希望她还有点成人之美的心。
“你怎么可以当着你的未婚妻说这样的话,我希望你收回刚才的话,我可以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李瑾因怨恨地望着他,心想被割碎了一块一块成列开来,深痛道。
赵译明更是觉得自己太过分,但是他已是逼上梁山的人了,连小澈都已经把他当仇人一般地痛恨起来,他也只能百口莫辩,他只求李瑾因可以还他一个自由,哪怕求来的也好,再低声下气他都甘愿:“对不起,算我求你了,只要我们同时要求取消婚礼,他们再不讲理也会勉为其难答应的,只要你能答应我这个请求,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哪怕是‘龙骨’我都可以放弃。”
“你知道当年有个为了外面的女人放弃整个家族的忤逆子吗?他的下场你知道吗?你想重蹈覆辙,悲剧重演吗?”李瑾因露出冷魅的笑容,“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你做我的丈夫,我只要一场完满的婚礼,我连‘梦眸’都可以还给你,等着婚礼那天你给我戴上,赵译明,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我知道你不会让那样的悲剧再次上演的。”
“他是你的大伯和堂哥,你怎么可以那么说他们?”赵译明惊道。
“是什么人不重要。”李瑾因叹了口气,突然间赵译明杯子边的手机响起音乐来,打断了她的话,她抬头指了指,问道,“怎么不接电话?”
赵译明摁了静音键,妄图继续自己的话,希望她可以给他最后一线希望答应他放弃这场无谓的婚礼。
“是田睿啊,怕是要有什么关系人命的大事要你处理呢!”李瑾因已经胜了一大半,不想他再费无谓的口舌,啜了口咖啡用视线指了指手机。
他还是放着没理,田睿的第二个电话又打了过来,李瑾因索性取过电话,按了接通键,赵译明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拿回来已是为时已晚。
“喂,老板吗?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听说你被逼着和那女人喝咖啡了,真不好意思才知道——”田睿十万火急的道歉声一溜烟地全进了李瑾因的耳朵。
李瑾因礼貌地按了小音量的免提,让赵译明刚刚好可以听到,又吵不到其他客人,然后软软地回向田睿:“真不好意思,你们老板不太方便接电话,有什么大事我转告给他啊,田秘书!”
赵译明清晰地可以听到电话那端屏气的声音,半晌她才醒悟过来:“李——瑾——因!”
“不需要这么惊讶吧,再过半个月我就是你老板娘了,到时候记得要礼貌一点,不要那么冒失,我记得让译明加你工资啊~~~”李瑾因怕田睿受惊过度,摆出胜利者的连声哄道。
对方也沉着了气,一副准备开战的架势,泼起凉水来:“还没进门呢就乱开空头支票,我怕待会大家都空欢喜一场啊——”
“放心,绝对不会~~~”李瑾因柔声安慰道,望见对面赵译明一脸急切的表情,她就玩心更重起来,但见她嘴角勾出一道诡谲灿烂的弧度,看着赵译明的脸一字一句道:“绝对不会,我和译明诚挚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并作为为我的伴娘,请你见证这场婚姻有多完美——田、秘、书,相信你不会拒绝我的哦?”
赵译明无声窒息一秒。
田睿无声窒息一秒。
“你不拒绝,我当你首肯了,代你们老板向你表示深切地谢意,田秘书!”李瑾因成功的微笑送给对面的赵译明,“如果没有什么大事转告,我就挂电话了啊——”
对方仍处于震惊状态,这几年李瑾因的隐忍让她几乎好了伤疤忘了疼,李瑾因明明知道她对赵译明的感情,她从不戳破,只等着最后给以致命一击,她怎么可以这么低估这个女人。
田睿毕竟不是李瑾因的对手,谁都不是。
对着同样处于惊愕状态的赵译明李瑾因已经无需多言了,找起身来,温和地笑道:“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我先走了,还要陪妈去看酒店的安排——”
高跟鞋的声响渐行渐远,耳膜的冲击仍在嗡嗡作响……
“对不起,田睿,你不要拿她的话当回事,我知道这伤害了你——”赵译明立刻就把电话回了过去,他至少不想一直帮助他的田睿也为了他被痛伤一次。
田睿那边到似乎很快就想通了,语气里可以听到她越挫越勇的精神:“老板,我没事,损失不了什么,只是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了!你是我偶像,你记住,赵译明作战的时候田睿绝对不会做逃兵的!一定不能屈服!”
赵译明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这个时候也就你还喊得动口号了——”
“你是个好人,老天不会负你的,萧遇也是——”田睿沉着声说道,那么笃定的口吻,赵译明竟发现自己有点湿了眼眶,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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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当李瑾因再次站在萧遇的身边,你会觉得时刻几乎是凝结的,无论流年消逝,她永远都是那个明媚光鲜,举止从容的大家小姐李瑾因。
而她在她的身侧,只能是一个浅白的陪衬,沉默无语的萧遇。
改变的是她们的关系,高中的时候她们是朋友,没有门第观念的朋友,而现今她们是姐妹,朱门筚户的堂姐妹。
“好久不见。”黄昏柔软的光线里,并不宽敞的店堂里,她礼貌地摘下墨镜向萧遇打了声招呼,妆容精致迷人,在嘈杂的人堆了那么鹤立鸡群。
“好久不见。”萧遇放下客人的点餐,礼貌地回以笑容,就像等候已久的一刻,她终于来了。
“生意这么好啊!”李瑾因环顾了四周喧闹的客人,轻巧地寒暄道,“难怪都没空找老朋友出来聚聚——”
“恩。”萧遇点点头,语气有点局促,不知道是否合宜地问了声,“不知道你今天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哦,前些日子听译明说这家店的小笼很地道,他常来光顾,推荐我来尝尝。”李瑾因很随意地道出来由,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谈天的开场白,“我知道,你和译明少年时期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小恋情,当然你也不需要因为这个就避开我们吧,毕竟你曾经是我最忠诚的朋友,译明他从小美国长大的,思想开放的很,他粗枝大叶的,我希望他经常来光顾你的店不要给你带来什么困扰,我和他已经交往七年了,我真的很爱他,他也一样爱我。但是我始终把你当作我最关心的朋友,下星期六我们就结婚了,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这对我们很重要!”
精美别致请柬伸到她的手边,她严谨的措辞还是难免刺伤了她,虽然她知道那些都是谎言,她还是深深的被伤到了。听到她那么亲昵地叫他译明,还是那么友善地说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可以那么大方地邀请自己去参加婚礼。她明明可以听出来,这些都是假的,可是李瑾因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她完完全全地被伤到了。
“有空我回去的,先祝福你们吧——”萧遇强掩着欲流的泪水,她完美的脸庞还是逐渐在视线里模糊起来,她急忙起身侧过脸道,“我帮你去厨房拿点招牌点心吧,你坐会——”
“好啊。”李瑾因很善良地不去戳穿她的脆弱,脆生生地答应着。
这场游戏赢到最后的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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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惠敏刚挂上王世灵的电话,就把李玮因造成的怒气一齐抛诸云霄了。挎上她限量版的包包,踱着三寸高跟直径经过了厅堂,对儿子只留下一声冷冷的嘲讽声:“亲家母找我出去吃饭商量瑾因的婚事,你给我乖乖地在家休息也行,别在发疯,有空就带蕾蕾出去转转逛逛夜市,好好想想,认清自己的身份就行!”
李玮因应都没有应声,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鬼使神差地他推开了她并没有上锁的房门,舅舅的话语像支配了整个身体,他的念头完全被‘紫梦’那种神奇的花所控制,他的母亲真的就是那个偷去花的人吗?
轻手轻脚地翻箱倒柜,他从小一直都是细心的人,每个搜寻过的角落都会掩盖地不着痕迹,但是总是失望失望——难道他想错了,也许‘紫梦’并不是她偷的,也许她还没有残忍到用那么残忍的毒药害死他们。
最后落进视线的是她梳妆台上的那个红木的梳妆盒,精美的镂空雕文手指触上竟像是神秘的古盒,这本是她每天描眉化妆的普通妆盒,为何他会觉得像打开潘多拉的魔盒一般呼吸急促。
打开后不过是一些名牌的胭脂水粉,他沉重地呼出莫名的紧张,食指掠过那些化妆品,合上盖盒之际却触碰到一个细小的卡口,轻微拨开那个小口,细碎的干花花瓣跌落到他的手心——
酴醾的紫色,刺痛他的双眸,最后的证据还是落到他的手里,一切明朗地摊开在他的面前——
两枚深紫色的花安然地躺进他的手心,岁月蒸去它的鲜艳,却仍弥留着那份浅淡的妖娆香气,就像是最后的希望终于磨成世上最锋利的剑插进了他的心口。
一切都无需求证了。
他已不可以再逃避或掩盖自己的侥幸心理了。
黏湿的汗然透耳际的发,冗长的盛夏已经光临,这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只是他的人生却是一场注定的混沌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