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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睿在李瑾因的巧妙安排下成功消失,再不甘愿反正李瑾因都可以制造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她。
李瑾因的目的当然不是给哥哥和同学联络感情,田睿前脚刚踏进车子,李瑾因就大方地挽起秦枫的胳膊:“不知道学长能不能给个机会,陪我散散步啊?”
“哥,别怪我这个好妹妹没有给你制造机会哦?”临走前李瑾因还不忘凑到李玮因耳边窃窃私语一下。
暮色微降,中午那场阵雨给连日蒸着桑拿的申城冲了一个凉爽的澡,空气里可以嗅到轻微的青草香。
在李瑾因的“巧妙安排”下,李玮因担负起送萧遇回家的历史重任。
微风徐拂,轻轻拽动女孩淡蓝的校服裙摆,男孩体贴地替她背着书包,走在右侧,清风揉散他的头发,安静地穿过这座城市渐起的喧嚣……
没有手牵手,甚至很少言语,就这样步行过马路、小街和里弄。这是李玮因第一次送萧遇回家,他没有选择打的,而是像散步一样地走着,珍惜着每一步,就像他珍惜和她独处的每一分钟,少年最初的爱恋都是这样美好的,只要静静地走一段路,就像拥有了一切。
霓虹初上,这座城市的生命开始点亮,夜,渐次降临……
黄昏的弄堂口,淹没在浮华的大城市中,只剩渐次的嘈杂声。
“学长,我家到了,谢谢你啊……”萧遇停下脚步,转身向李玮因微微一笑,谢道。
李玮因从肩上卸下她的书包,暗想李瑾因如果知道他就是这样珍惜这段机会,准把他笑死,忽然想到什么事,叫住了萧遇:“萧遇,那个……”
“恩?”萧遇回头。
“瑾因跟你说了吧,”李玮因略微腼腆地地着头,有点欲言又止,“25号我生日,请你来参加我生日会的事……”
“……恩,我会去的……”萧遇点点头,璀然一笑。
“那我到时候等着你啊~~~”
李玮因话音未落,弄堂里的一个老人家打断了他们:“萧遇啊,这孩子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妈病又犯了,刚刚送医院了……”
“什么?”萧遇顿时慌乱地抓住老伯的手,急切地追问,“那我妈她怎么样了?”
李玮因从来没有看见萧遇这么紧张过,平素的她在别人眼里一直都是那么冷静、沉着,世事难扰她的静。
“别紧张,你妈妈一定没事的……”李玮因上前安慰道。
“你知道什么!”萧遇愤然甩开他的手,恐惧的情绪让她有点失去控制。
“我带你去医院——”李玮因反手抱住紧张的萧遇,“计程车——”
“萧遇真是可怜,我家那小畜生整天只晓得白相(玩),我哪天死了都不晓得,伊(他)要有萧遇一半孝顺吾啊(我啊)都死而无憾了……”
“做给侬(你们)看得啦,现在的小人(孩子)花头可多着呢~~没看见刚才那小帅哥紧张的样子~~~”
…………
在女人声情并茂的讥讽声中,弄堂里逸出几声笑声来……
老者芭蕉扇轻摇,弄堂里谈笑继续……
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帮人存在着,他们在别人的痛苦上给不了帮助,只能给猜测、给议论……弄堂里的故事还在继续,萧遇的紧张与悲伤不过只是他们月下纳凉的一夜谈资,没有后续就被淡忘。
“对不起,学长,我刚才……”计程车上的萧遇渐渐缓和过来,为刚才的失礼感到抱歉。
“没事,你妈不会有事的……”李玮因轻轻地抚了抚萧遇的头发,把她的头靠到自己肩上,温柔地安慰道,“你休息一下,到医院我叫你……”
十八岁少年的肩膀也许还不是很宽厚,但那甚于他年龄的宽广善良的心胸,总是给人最温暖的慰藉。
萧遇靠在他的肩上,双目微合,晶莹的流水悄悄沾湿纤长的睫毛……
7
永远弥漫的消毒水味。
这是萧遇最害怕的地方,每次进来就代表着母亲的病更重了一层,失去唯一亲人的恐慌就像凶猛的潮水一样汹涌而来,卷走所有的坚强与冷静,脆弱无处遁形。
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睡得很安静,她已经劳累到需要依靠生病来、得到休息。萧遇轻轻摩挲母亲日渐泛白的发丝,泪水即刻就迷蒙了双眼。
母亲苍白的手指已经长出厚厚的茧,曾经也和自己一样年轻柔软的双手已经在岁月风霜的洗练下,刻下了深深的年轮。可是萧遇还是最喜欢捧着母亲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那种亲人的温暖,是她唯一的依赖。
只是今天母亲的掌心是冰冷的,冷得萧遇噬骨透心。
冰冷的掌心让恐惧像无休止的海潮,将不堪一击的萧遇彻底淹没……
那个混乱的雨夜又从记忆中侵袭而来:屋檐的水已经不是成滴或成串地往下淌,而是像一幕幕水帘挂下来,整个弄堂像是要在霉变的气味中被腐化。
“哥哥……”她又看到那个单薄清瘦的男孩子,他只有七岁。
在萧遇的记忆中,哥哥永远只有七岁,就算她老到了七十岁,她的哥哥都是那个七岁的男孩。
哥哥说,今天是小遇的生日,一定要有蛋糕。
七岁的哥哥,清俊的眉目,瘦削的脸颊,是个漂亮的男孩,但是他有着不同于他年龄的温暖,她永远都冥记着那种温暖,哥哥手掌心传来的温暖……
五岁生日蜡烛的烛火,微熹中看到哥哥的笑脸,温暖的却苍白的像烛光一样摇摇欲坠。
那天哥哥的掌心像冷得像冰一样。
第二天父亲就抱着病重的哥哥离开了那条永远湿气弥漫的弄堂,从此成了萧遇记忆中两个不可磨灭却始终无法清晰的温暖身影。
母亲没有跟出去,她只有无助地哭泣,那次是萧遇见过的母亲唯一一次的哭泣,“他们会回来的,你爸爸说,哥哥病好了马上就回来……”
年幼的萧遇不明白母亲的悲伤,她不曾想过没有父亲和哥哥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不曾想过父亲和哥哥的离开会给母亲带去多少伤痛和辛劳,她不曾想过他们那一走,再见遥遥无期……
她只是紧紧地抱着母亲,没有哭泣,因为她相信哥哥不会扔下她的。
“爸爸就回来的,哥哥就回来了。
爸爸就回来的,哥哥就回来了。
爸爸就回来的,哥哥就回来了……”
萧遇把母亲的手心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不停地重复着,脸颊轻微的牵动,是她们母女沟通的特殊通道,她知道母亲听得到,她听得到。
掌心传来湿热的温暖,是属于那个七岁小男孩一样的温暖。
小逢牵着小遇的手,哥哥牵着妹妹的手,一直牵着,没有松开过。
“哥哥……”萧遇紧扣住那只温暖的手,泪水不住滴落下来。
滑落在那温暖的掌心,掌心微微收拢,像珍惜珍宝一样珍藏起来。
水最终的归宿是蒸腾回归到空气中。
萧遇的那滴眼泪则透过那细细密密的纹理,渗进了自己的皮肤里,那一刻李玮因意识到,她的悲伤与脆弱从此在他的身体里扎下了根,无力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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