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敛去笑容,“你说皇帝能是良人么?”
“皇帝?”绣鸾脸色的血色立时没了,人也摇摇欲坠。
“你怎么了?”我赶紧扶她坐下。
“我一听到皇帝这两字脚就打哆嗦。我可是挂在旗杆上暴晒过的人。”
我端起旁边的茶,“来,喝口茶,压压惊。”旧情可以如烟散去,恐惧却不行。
“你别怕,不是皇帝饶你不死我哪救得了你。”
绣鸾半日才恢复过来,“我知道,可我还是怕皇帝,怕皇宫。不过,你怎么回事啊?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皇帝,喜欢六哥,所以才拼命要逃出宫。”
“你不知道么,皇帝小时候是在我家长大的,顶了我姐姐贤妃娘娘的位置,行六。我一直以为他是我哥,现在也还改不了口。”
绣鸾吸吸鼻子,“我单知道他在你家长大,可不知道行几。我还以为‘六哥’是你对情郎的爱称呢。可是你既然喜欢他,又干嘛要逃呢?做他的妃子娘娘不好么?”
“你说的啊,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
绣鸾辩解:“是我奶娘说的,可惜我当时不信。你小时候过的什么日子啊,怎么会连娘娘都不当跑出来的?”
“我,我是家里出身最低的姨娘生的女儿,家里稍微得脸的下人都不把我们母女放眼里。我那时太敏感吧,总觉得很多目光里都有轻视和恶意。我答应过我亲娘以后不给人做妾。我也不想过那种深宅后院的生活,更别说深宫了。我小时候只喜欢几个哥哥。其中,就属六哥待我最好。我刚才做梦梦到八岁时候的事。”
“什么事啊?”
“不是什么好事,只是那时候我不懂。”
那时候我成天想出门,但又不得其门而出。最喜欢的就是绕着院墙转悠。有一回碰到六哥他们三个翻墙回来。我就纳闷,他们是男孩子又是大人了,是可以自由出门的,为什么要翻墙呢。
三个哥哥看到我都很惊讶,在我的打量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还一个劲儿的叫我不要告诉别人看到他们翻墙,还给我吃的、玩的。我本来就没想到处去说,自然把东西统统收下然后守口如瓶。现在想想,他们三个那个时候肯定是干坏事去了,趁着魏先生醉酒的当口。没准是结伴上青楼去开眼界去了,有没有身体力行就只得他们自己知道了。
小豆子追着我问了几次十姐姐几时回来,这个,我也不知道。四哥好像是打算带着十姐姐一路同行吧。
“豆子,十姐姐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你就安心跟着我就是。等姐姐回来,一准已经变成个大美人了。”
“真的么?”
“真的。”
在康老板的搭线下,我开始和曾家打起交道来。绣鸾今日便和曾家的康姨娘一道听戏回来。
“嗯,我把礼物送给康姨娘那位小公子了。他挺喜欢的,但也挺矜持。我觉着他跟豆子比,就像个羞怯的女娃儿。”
“大户人家的幼子,如果得宠多半如此,养在深宅妇人之手大都娇弱。哪比得我们豆子经风雨见世面。”我们家那几个是例外,都是从小就身负众望的,从小没有半点松懈,想放风都得等魏先生喝醉了老爷又不在家的时候。
豆子趴在旁边写字,听了我的话笑眯眯的,“石大哥,我长大了要跟你一道去见世面。”
“哦,你想见什么大世面?”
“走很多地方,赚大钱。”
“我可不要没本事的人替我做事,就算是你这后门也不能开。”
“那怎样才可以做个有本事的人呢?”豆子很认真的问。
“你现在先念好书,学问熟,吃羊肉,学问生,吃夹馍。而且,从商很辛苦,等你十年后还是这个想法再说。”
“嗯。”
绣鸾拿着手上的布料在豆子身上比划,我看到是上等的夹绸,“你要给他做什么?”
“做中衣,我今儿看到曾小公子,那身上穿的,啧啧!连鞋面都是绫罗绸缎的。咱们又不是穿不起。”
“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我们家老爷说的再穷不能穷孩子,再富也不能富孩子。连我六哥都没拿绫罗绸缎做过鞋面。豆子也不用做这些。对吧,豆子?咱跟那些娘兮兮的男孩子不一样。”
“嗯。”豆子推开绣鸾手里的布料,“多谢石大嫂,你已经给我做了不少衣服,够穿了。我明年又要长个子,再做就浪费了。”
绣鸾收起来,“那好,咱不做了。咱豆子长大了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们一屋子的女人都等着你来保护呢。”
“有石大哥在啊。”豆子纳闷的说。
绣鸾一时不知怎么接口,我看看钟漏,“豆子,写好了么?”
豆子站起来,“写好了,石大哥,我出去做五禽戏。”
我教豆子每天这个时候出去做五禽戏,还说等明年送他到武馆学拳。他高兴得很,每天照做。这小子其实不喜欢跟一堆女人呆在一块。他想跟着我,可我也是女的呀,还是送他到武馆去。
“看不出,你管教孩子还挺有一套的呀。嗯,我今儿打听到一个消息,姚家跟随王府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具体还没问出来。”
哦,这倒是个发现,“康姨娘那里你多留点心,银子使多些没关系。还有,人家也知道咱是忠义侯府的亲戚,没准也想在你那里套点话。”
“这个我省得,不该说的不会说。”
和四大家族攀交情这是维扬政商两界都会做的事。所以,绣鸾的夫人外交并不会太打眼,但也不能操之过急。
我则按照老爷说的,在靠近内海外海的地方各置下一个铺子,并和本地的船运大户签订合约运货。
今日正是出海的商船返航的日子,各家商行都到岸边来接货。
“少爷,咱们的货接到了。”翠侬领着车夫,还有铺子里的伙计过来。
“核对好了没?”
“对好了。”
去铺子上好货回家,我告诉绣鸾今天接货时听说的事,“要换父母官了,又得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