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不知又是哪块骨骼断裂,擂台上,一人倒下,擂台下,几百号人群体起立。
尖叫与怒吼汇成一曲声势浩荡的死亡哀曲。
洛维藏匿在群情澎湃的观众席中,他的身边是两个嘴里喷射着爆米花举手猛摇啤酒瓶的赌徒。
啤酒瓶里溢出的液体穿透洛维的身体,血与汗夹杂的地下拳赛,在胜利者高举的金腰带下终结。
洛维开始怀念那久违的擂台,他的拳头曾在台上虎虎生风击倒无数对手,他的血也曾染红那演绎暴力与金钱的舞台。
他挥了挥拳头,很遗憾地再次发觉自己已失去那最基本的力量,他感觉拳头是重重挥出的,打在空气中却像陷进棉花团里,无力得令他想要拿起酒瓶狠狠砸在身边的赌徒头上,可他连生气发泄也办不到,他很郁闷地飘出了地下赛场。
迎面走来的少女令他眼前一亮,洛维微眯凤眼瞥着缓缓走来的黎昕。
“小刺猬,你还看得见我啊?”洛维的笑讽意十足。他知道诗黛已经接收了纪棱的契约金,那两人一世后即将成为灵魂伴侣。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洛维,帮我。”
“大爷没空!”洛维不屑一顾地掠过她挺得僵直的身板。
黎昕知道自己正对着魔鬼乞求帮助,她凄然一笑,连死神都敢惹,难道还怕什么魔鬼吗?
望着洛维渐渐消失的背影,黎昕笑得黯然,“就算我无法帮你打击棱,但我的手头还有黎生保险公司。”
洛维顿了顿,他回过头神色忌疑地盯着黎昕。
“你会那么容易放弃这个公司?我不信。”
“放弃?不,我要与你合作。”
死神之手已经袭来,她要跟魔鬼合作,只盼沦亡前的挣扎能将纪棱纠缠。纪棱,我不会伤害你,我伤害自己,来靠近你。
喧嚣的笑落在耳中,黎昕静默着,独自品尝那百爪挠心的痛楚。
纪棱站在高高的围墙外,墙的里面,是满世界的疯狂。
从签定契约到现在一直跟他形影不离的丧离开了好多天,丧在里面呆了很久。
纪棱看着一个穿着病患服的人爬出来,又被几个追赶而至的人架手架脚抓了回去。
“我没病!我没病!我很正常!你们才有病!”一人手起针落,将歇斯底里的吼叫无声抹杀。
纪棱将手覆在围墙上。他怀念丧盘着腿邪邪地笑,他怀念丧靠近的气息。轻飘飘的话语打在坚硬的围墙上,悄然散成一片。“丧,那个人吸引了你?是不是?我能感觉到,你很兴奋。”
高危病患室里,混乱不堪。
一人贴在门上的透视区域不断嚎叫:“秦舒!我要杀了你!啊!我要杀了你!”
丧盯着防护玻璃上五官扭曲的脸,片刻,那张脸渐渐滑落,唯一能够证明那张脸曾停留过的只有上面触目惊心的鲜红。
值班的医生护士和警卫闻声浩浩荡荡赶来,“四号!你又闯什么祸?!刚从隔离区出来还想再被送进去吗?!”
警卫骂骂咧咧一阵后搜出钥匙将门打开,前几天刚送到医院的病人随着开启的门重重倒在众人面前,满身的鲜血淋淋。
几个护士一阵惊呼,为首的医生急忙蹲下身检查病人伤势。
丧盘着腿飘浮在高危病患室右边一张血迹泛滥的床上。
左边的床上,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正津津有味地舔着指尖的血滴。
“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男人得意一笑,却寒得医生护士警卫几人一阵毛骨悚然。
这个神经病的心里世界,精彩纷呈,简直趣味极了。丧看着男人,笑得心满意足。
秦舒专心致志地削着苹果,呆在医院照看诗黛的这几天,她已经把削苹果不断皮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
把果肉白嫩的苹果递给诗黛,阳光明晃晃照亮了病房,秦舒望着诗黛解下纱布的头欣慰一笑。
“检查结果出来了,康复得很好,医生说随时可以出院了。”
诗黛伸出的手轻轻一顿,又不声不响接过苹果。片刻,她缓缓开口道:“我想留院观察一阵子。”
“是因为祝臣吗?”疑疑一问,秦舒又急忙举手想要捂住嘴,江懿萱特别交代她不能问诗黛这些问题的。
“小心刀。”诗黛阻止秦舒握刀的手往自个脸上扬。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划花了多可惜啊。
秦舒局促地放下刀,又抓起水果篮里的鲜橙心不在焉地一点一点掰着,探寻的眼时不时瞟向看着苹果却不吃的诗黛。
安静一会,诗黛举起苹果小小咬了口,脆生生的,舌尖泛着细腻的甜,可是,她的心却一片苦涩。
从那夜后,纪棱就没有再出现过,他讨厌自己了吗?果肉哽在喉间,又生生连着委屈一并咽下。
兜里的手机吵吵闹闹震动起来,秦舒看着来电,又瞄了瞄诗黛,挣扎片刻后匆匆说了句我很快回来就跑到门外。
“喂...我是...是你啊...你还知道道歉啊...本小姐可是被你一巴掌打得冒金星呢...多少人等着请本小姐吃饭你知道不...你就自个儿慢慢不见不散把...本小姐忙得很...”
诗黛听着门外飘来的通话声,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苹果。秦舒挂断电话气急败坏走了进来,见着诗黛,又灰溜溜地闭上嘴,江懿萱特别交代她不能在诗黛面前大声喧哗。
诗黛的苹果吃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秦舒在那一个小时里吃了三个橙子两瓶饮料四个面包,还打电话叫了一盒烧鹅外卖。
看着秦舒咬牙切齿准备咬香蕉,诗黛忍俊不禁道:“秦舒,别撑着。”
秦舒梗梗脖子,剥香蕉皮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她满脸的心事重重被诗黛尽收眼底,躺到床上叹了口气,诗黛背对着秦舒柔柔道:“去把,我自己可以按铃让人换瓶的。”
“不行,我不放心。”秦舒急急出口,意志已有些许动摇,又呕气似的把香蕉狠狠塞进嘴里。
“秦舒,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废人。”
诗黛的话里仿佛含着无限的凄清,愁得秦舒一阵心酸。坚强的诗黛,该多么害怕成为废人?她把自己磨得锋利无比,不就是想要自我保护?
秦舒开始犹豫,她又想起宿杰在电话里诚恳的请求,她有些后悔挂了宿杰的电话。那个男人,是她一眼就喜欢上的男人,尽管他给了她一个响亮无比的巴掌。自己应该是有被虐待症把?秦舒笑得无可奈何。
思索片刻,她深深一个呼吸,又下定决心般对着诗黛说:“我很快就回来,有什么事千万记得要按铃!”
诗黛微微一笑,“医生不是说我恢复得很好吗?放心,有事按不了铃也会大声求救的,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秦舒整了整衣衫后提着香奈儿袋子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她将病房的门轻轻掩上,并没有关紧。“诗黛,千万不要有事,等我回来。”无比虔诚祈祷后,秦舒飞快地跑出了医院。
诗黛躺在床上,她反复思索着自己的过失,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到底做错什么了?纪棱要气得连看都不来看她。好想和他说说话,他们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约会没有进行。
她换了个睡姿,屈膝侧卧。她望着明明是滴答滴答的节奏却没有发出滴答滴答声的点滴瓶发呆。
灵机一动,又忽然笑得无比灿烂。或许,不是纪棱不想出现,是没办法出现啊。
之前,都是她出事他才肯出现的。
诗黛望着即将见底的点滴瓶,安心地闭上了眼。不一会儿,细细的刺痛若隐若现。诗黛笑着将脸埋在枕头里,她即将和纪棱再次见面,这一次,她一定会乖乖的,非常体贴地顺从他。
一阵尖锐的惊叫声突然打破了宁静的世界。
诗黛不甘心地睁开眼,她看到高高挂着的瓶子里一片鲜红,她看到一大群人绕着她,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她皱皱眉眨眨眼,眉眼间泛着忽浓忽浅的酸,她知道自己又要坠入梦中梦。
纪棱,你会不会出现?她带着纠结于心的疑问,又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