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安墨渊热切的眸光,自那淡紫色身影甫一进屋,便粘腻在她身上再夜挪不开了。听说这鱼汤是特别为他准备的,心底更加激动,说话的嗓音不禁有几分颤抖起来,这丫头终于也特别关注了他一回!
玉紫烟将托盘放在了桌上,动作娴熟的用粗布垫着,揭开了烫手的砂锅盖,舀了一碗香气浓郁的鲜汤递给安墨渊,这个时候,她方才注意到安墨渊的眸光竟是那样的灼热,不禁脸颊一红,慌忙挪开视线,将汤碗推到了他的面前:“安……额,师兄,喝汤!”
蓝衣妇人默不作声的在一旁暗自观察着两人,捕捉到玉紫烟眸中的羞涩之意后,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道:“烟儿,一会儿你将碗碟带回厨房吧,安伯母先走一步,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呢!”
“哎,好!”玉紫烟哪里知晓蓝衣妇人的心思,傻傻的应承了下来,刚刚她已陪着幽王爷他们吃过了,自然该她守着安墨渊喝完汤,然后收拾碗筷啊。
适才的一番谈话,安墨渊自然知道蓝衣妇人的心思,娘这是故意让他和烟儿有独处的机会呢!
可是,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会影响她的声誉的!虽然,他从来都不在乎那些狗屁的世俗礼节,可是他不能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娘!”他急急的低唤了一声,试图让蓝衣妇人改变主意,却发现抗议亦是枉然。
“渊儿,安心喝汤吧,一切都有娘呢,放心吧!”蓝衣妇人却没有停下步伐,只别有深意的丢下了一句话,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玉紫烟却是一头雾水,这母子二人眸光相接的刹那,神色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对话的内容也似乎全然不搭调,她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其实,她哪里能想象得到,就在她刚刚踏入这间房的前一刻,他们的话题正是围绕着她的,他们讨论着的,是她的人生大事还有往后的幸福!
安墨渊抿了一口汤,唇角不禁露出几抹苦涩的笑,这汤果然也是鲜美无比:“烟儿,谢谢,你辛苦啦!”
“安墨渊,和我你还客气什么,你为了我,都伤成这副模样了,我给你熬点汤补一补,还不是应该的呀!”
她习惯性的捣了一下他的胳膊肘,一如在深山随着师父习武的时候,时常和他打闹的模样,却猛然发现,如今哪里似乎不对劲了。
安墨渊心下有些窘迫,烟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都是雀儿那丫头嘴快,不过说来也奇怪,雀儿竟然是寒玦的未婚妻,寒玦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呢,而且,回道星月谷已经有一会儿了,怎么还没看到寒玦紫色的身影在他眼前晃荡呢?着实有些奇怪!
见他失神,玉紫烟却误解了,呵呵干笑几声,慌忙收回了手:“不和你闹了,快点趁热喝了吧,冷了有腥味,就不好喝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了安墨渊默默为他付出的种种之后,如今和他单独相处,竟然有了几分莫名的别扭。
以致于,她现在竟不敢随意去看他的眸子,只低头盯着他那握着汤勺的手,那修长干净却苍白无比的手,令她忍不住又眼角泛酸。
“烟儿,你和他怎么样了?”他记得,她上次回京之前说过,她回去是要和慕容轩和离的,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她盯着那跳跃不定的火苗,长长叹息了一声:“我和他,终究是有缘无分!”
安墨渊不语,看着她惆怅的模样,心中泛疼,却又不想劝慰,他的劝慰怕只会让她更加伤心。
“本来,我已经在大殿之上向父皇提出了和离的奏请,只不过当时阿轩恰被蝶舞门陷害昏迷,所以被驳了回来……我知道他心里只有阿萝,所以,我除了离开他,给阿萝腾出将军夫人的位置,别无选择!”
“那你……今后如何打算?”虽然心疼她,却又忍不住涌过一丝欣喜,烟儿与那臭小子断了关系之后,他应该有机会了吧!
“暂时还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待蝶舞门歼灭之后,趁着父皇高兴,先拿到和离圣旨,放阿轩自由,之后再说吧!”
“烟儿,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边,一直支持你,保护你!”他突然有几分激动的忘形,猛的紧紧攫住她那纤细的小手。
她吃痛的低哼了一声,慌忙抽回手,有几分狼狈:“安墨渊,师父的话你不必那么认真,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保护自己,不需要你费心的!”再如何蠢顿,此刻也听出了他话中明显的意思的吧!
他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对于她这样故意曲解他意思的回答,有些难过。
见她秀眉紧蹙,似乎刚才他太忘情,抓痛了她,想到之前她因为担心他,慌慌忙忙导致脱臼了两次的臂膀,他不由叹了口气,连忙将她的手自身后强行拉了出来,认真的检查了一翻。
她左手中指上那道显然是新添的伤疤,令他眸光不由一黯,随即满眼的心疼:“你这丫头,手指怎么伤成这样?!”
她低眉:“一点皮外伤,没事的,你不要大惊小怪啦!”
适才她急急忙忙扒拉了几口饭菜,打了招呼便先行离开了。趁着慕容轩还在桌上陪着幽王爷和幽王妃吃饭的时候,她赶紧溜进了他的屋子,往桌上那青花瓷瓶里挤了些血,看着即刻红艳起来的叶子,她方才放心的又溜了出来。
然后,才提着一锅热腾腾的鱼汤送来了这里,不过,面对安墨渊关切的质问,她哪里敢说实话。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任性,不会切菜让小红来就好了,干嘛一人揽下?”安墨渊絮絮叨叨埋怨了起来,一边还不忘往她已经凝结了的伤口上抹药。
他轻轻的认真而仔细的替她涂抹着药膏,那专注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动作令她一阵恍惚,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被人如此珍视的宝贝,心底不免涌过几丝甜蜜,嘴角也忍不住扯出了似有若无的微笑弧度。
大厅里的那一大桌子人,用完了晚膳之后,小红立刻利索的将碗筷收拾干净了。大家根本插不上手帮忙,于是便寒暄了几句,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慕容轩暗自打量了几眼,没有发现玉紫烟的踪迹,心下有些疑惑,但一想到星月谷还是比较安全的,所以便也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桌上那株红衣绿萝,在两三天没有浇灌的情况下,竟然还是那娇艳欲滴的模样,心底微微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想什么。
他转身,用湿布一叶一叶将红叶擦拭了一遍之后,那颗抑郁不安的心方才有几分安定。这是他每晚必做的动作,自从阿萝离开之后,这已经成了习惯。
只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如同往常那般,每擦拭一片叶子,便回想一遍阿萝的好,没擦拭一片叶子,便对玉紫烟多一分恨。
阿萝与他共处的甜蜜时光,似乎渐渐的离他远去,而他那心痛难忍的感觉,也似乎越来越弱了。
而且,令他不敢想象的是,最近,他的睡梦中不时会蹿出玉紫烟惹人怜悯的模样,次数竟比阿萝出现的次数还要多。
他狠狠揉了揉太阳穴,心下一阵烦乱不安。
难道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让他对阿萝的誓言不再那样清晰,令他对玉紫烟的恨意慢慢磨灭?!
烦躁不安的推门而出,独自在山野的林间漫步起来,他需要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绪,为何会对那个他本该恨之入骨的女子,起了怜爱之意,甚至还闪过了要善待她与她携手走下去的荒谬念头!
月光清冷,他那月白色的身影行到桃花林时,忽的停下了脚步,因为,他隐隐看到了两个相拥甚紧的身影,听到女人低低的啜泣还有男人温言的安慰。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慌忙转身,往另外一个小道行去,却被那两人谈话的内容吸引住了,脚步不由慢慢停了下来。
“真儿,你怎么可以偷偷离开?本王不准你走!”那是幽王爷云简行的声音,强硬中却透着明显的温柔。
“王爷,对不起,还是让真儿走吧!”那是幽王妃奚真的声音,婉转惆怅,盈满不舍之意。
“真儿,本王不会让你离开的!”怀中的人儿越是挣扎,幽王爷云简行便越是抱得更紧。
“人妖殊途,如今真儿身份已然暴露,再留在王爷身边,对王爷影响不好!”奚真低声啜泣起来:“王爷,真儿不想别人在背后对王爷指指戳戳啊!”
“真儿,本王爱的是你,不管你是人还是妖,本王都不介意,难道还怕别人几句闲言碎语吗?!”
“可是,真儿介意!真儿不想王爷被别人指指点点,这会毁了王爷的形象,断送了王爷的前程啊!”
“形象?前程?没有真儿你,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吗?”
“王爷,真儿三生有幸能得到王爷如此厚爱,可是,王爷能接受真儿,可是别人万万接受不了啊,皇上知道此事,定然也会让阻止你我……”
“真儿,这个好办!”云简行忽的抬高语调,有些兴奋的说道:“真儿你不是有法力吗,将我们所有人看到你真身的人,记忆全部都抹掉,不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了吗?!我们忘记过去,一切还和以前一样,多好!”
“王爷……”奚真埋在云简行怀中,哭得更加汹涌。
慕容轩心下大震,那日奚真现出九尾白狐的真身,他是看到的,若是换成他,他还能坚守这份爱吗?!
云简行若果是堂堂的七尺男儿,一句忘记过去,从头再来,便解决了所有的纠结,这样的决定怕是许多人包括他自己也很难作出来的吧!
毕竟,奚真说得对,人妖殊途,不是忘记了,事实就不存在了!
忘记过去,从头再来!他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心下豁然有几分明朗,也许,他该换个角度去思考问题,换个态度去看待他和烟儿的这段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