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A市,我没有忘记回去看我的母亲,回到那条熟悉在不过熟悉的道路,回到熟悉在不过熟悉的卧室。
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母亲了,对了,至始至终母亲也不知道我蹲过三年监狱,更不知道我与裴小月的事情,我不想让她替我再操心。
对啊,我已无法细数母亲脸上增加的皱纹了,更无法细数母亲头上增添的白发了,当我真正看见满面沧桑的母亲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突然哭了起来,开始我是小声哭着,后来,越哭越厉害,越越声越大,到最后,就是嚎头大哭,我想,这个时候,也许应该哭的是她,可我却这样地哭着。
哭什么,三十岁的男人了,这么没出息,母亲替我擦干眼泪,说,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啊?跟你姐夫做生意怎么样啊?家里不用你担心,妈自己挺好,身体好着呢,天天早上出去锻炼身体,心脏也一直没有犯病,你不用牵挂。
韩思圣,母亲叫我。
妈,怎么了。
孩子——母亲哽咽着,她伸出手来,在我额头上摸了摸说,年纪也不小了,如果碰见合适的,就娶一个回来,你妈还想早点抱孙子呢。
那天,我们究竟聊了多久,没有人记得了,我们说着好多往事,甚至说到苏倩,说到那个与苏倩长得一样的女人。
第二天清晨,吃过母亲给煮的面之后便匆忙赶去医院。
鸿磊的妻子早已在医院门外等我,怀里抱着一个我未曾面的小男孩,长得多么像鸿磊啊,我想,那一定是鸿磊的孩子,这个孩子拥有一双和鸿磊一样大的眼睛,对了,还有眉毛,那两条眉毛和鸿磊一样,很粗。
你来了,韩思胜,鸿磊的妻子叫我。
是啊嫂子,鸿磊病情还好吗?
现在用药还算维持,对了,这个孩子是我和你哥的孩子,说着,便哭泣了起来。
嫂子别哭啊,钱我带来了,三十万,你先用着,不够我再告诉我。
当我把钱交给鸿磊妻子时,心里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突然觉得身上背着数年沉重的包袱甩了出去。
我想进去看看鸿磊,嫂子。
好,那你千万不要提这个钱事,要不他该不配合医生做手术了。
你放心吧,我说。
在医院病床上,我看到了我多年的好友,被我害得一无所有的鸿磊,他呆呆地躺在病床上,穿着医院里的患者服,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西瓜。
我突然哭泣起来,我从未想过曾经的年少轻狂,给鸿磊带来如此巨大伤害。
韩思胜,当我转身离去时,鸿磊叫住我。
韩思胜,他还再叫我。
我推开房门,哥——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步跑过去,握住他的手,哥,我看到,有几滴眼泪从鸿磊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兄弟,你别哭,你一哭,哥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说,好,我不哭了,兄弟我不哭了
我并没有在医院停留很久,护士说,鸿磊现在身体很虚弱,不能激动,需要多休息。
我没有说他妻子打电话给我的事,更没有说她妻子管我借钱给他看病,他在我临走时说,兄弟,谢谢你能看我。
我回过头去,拍了拍他的肩,我还会再来看你的,放心吧,我说。
鸿磊的原谅让我感到很宽慰,我本以为他不会原谅我,或者说以他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原谅我。
一个月后,鸿磊出院了,我又给了他们五万块,以保证鸿磊的营养以及日常生活。
鸿磊的妻子给我做了好多农村的腊肠,她说,谢谢你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忘,我听了之后很惭愧,红着脸收下礼物,我把这些腊肠给裴小月蒸了,她说,好吃,下次你再去农村看亲戚再带回一些。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空,不知道鸿磊是否真心原谅我。